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先祖请出洞 作者:两袖临风 文案 花庄主生平有三个爱好,嗜酒、好色、爱热闹,可偏偏只有一个能耐——消息灵通。 “这天下事就没有本庄主不知道的!” “哦?那剑宗传了几百年的先祖呢?” “……” “本庄主这就把他弄出来瞧瞧!” “庄主!先祖出洞了!玉貌花容真乃绝代佳人!” 花庄主摇着扇子,“不错,本庄主就爱美人!” “庄主!先祖出洞大开杀戒,请让属下护您撤离!” 花庄主还是摇着扇子,“没事,本庄主就爱看热闹!” “庄主!恭喜庄主抱得美人归!” 花庄主捂着屁股,一脚踹过来,“是谁把先祖弄出洞的?全给本庄主杀了!” “……” ~﹡~﹡~﹡~﹡~﹡~﹡~﹡~〖.扫雷专区.〗~﹡~﹡~﹡~﹡~﹡~﹡~﹡~ 扫雷专区 1、本文风格为正剧 2、小攻过了二十多年的山顶洞人生活,三观不正,性格冷血,不喜勿进 3、先祖攻X庄主受,所以这是一个扑人不成反被扑的故事 4、希望大家喜欢,记得收藏和留评哦~评论永远是一个作者的动力源泉!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梅令,浮尧┃ 配角:孟三千,东阳白凤,任谦雪 ┃ 其它: ================== ☆、有口莫食言   正是正月,连绵七日的大雪积在院子中足有厚厚的一尺高。这个分外寒冷的冬天也终于迎来了一个暖日,只是屋内的人对门外的美景却似乎没有丝毫的兴趣。   北岛孤城主,东阳白凤正站在桌案前写字。如果你稍稍往前站一站便会发现他的笔上什么也没有,上好的狼毫笔毛干净的没有一丝的墨色。   东阳白凤只在冬天写字,而他的墨便是这孤城的大雪。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东阳白凤却并没有抬头,笔锋一转,雪迹很快便渗入纸中看不见了。   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掌声,东阳白凤放下笔转头望去就见一人笑道,“孤城主真是好生悠闲,来了客人也不看一眼,就不怕遇到刺客吗?”   来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调笑的味道,他身着雪雕大氅,手执一柄冬梅腊雪的锦绣折扇,下坠一颗上乘墨玉,长长的流苏摆啊摆。   东阳白凤抬头便看见这么一个人,梅令山庄的庄主,花梅令。   花梅令,尽管名字有些奇怪,但这确实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在江湖人人都要敬畏三分的人。他的身后还站着另一个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那是他的下属——白抚,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了。   花梅令见东阳白凤看向他便挑起漂亮的桃花眼,抬脚迈进屋解开大氅。一只小鸟立刻从他的怀中拍打着翅膀飞了出来,一阵扑嗒声后便稳稳地立在了房梁上,那鸟只有半个手掌大是一只浑身都是翠蓝色的蓝翡翠。   东阳白凤索性坐了下来,目光盈盈地将花梅令细细地打量一番道,“何必用看这么费神?能入我北岛孤城如入无人之境的,除了花庄主还能有谁呢?”   花梅令似是对这赞美之言十分受用,哈哈大笑起来,他大步走到桌案前神秘一笑将手深入衣袖中道,“白凤,你猜这次本庄主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东阳白凤面容未变,“入得了花庄主眼的宝贝哪个不是稀世珍宝?白凤一山间野夫,不敢妄加猜论。”   他这话说的嘲弄意味十足,花梅令也不恼,反而凑近他几分暧昧地笑道,“孤城主你就入得了本庄主的眼。”   东阳白凤目光一晃,他早已习惯了眼前男子这副轻挑的样子。花梅令也不求回话,直接从袖口拿出一颗宝珠。那珠子是浑浊的白色,可阳光下却隐隐泛出九色斑斓,一眼看去就知不是寻常之物。   东阳白凤还未来得及惊讶便被一柄纸扇挑起了下巴,花梅令已然倾过上身,俊美的面容近在眼前,“这可是你上次提过的九色琉璃珠?”   东阳白凤心里惊讶,面上却不露声色,他将目光从那颗珠子转移到花梅令的黑眸中笑道,“花庄主真不愧天下灵通,这般剑宗宝物竟也手到擒来。”   花梅令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直起身子“唰”地展开扇子又合上,“剑宗宝物算什么?这天下事就没有我花梅令不知道的,白凤,这次你有没有对我动心了?”   东阳白凤不置可否,心里的小算盘上下一打便开口笑道,“只不过就算花庄主手握天下情报,有件事也未必知道。”   “哦?”花梅令并未往心里去,一派淡然地摇着扇子,“何以见得?孤城主既然这么有自信,不妨说出来听听。”   东阳白凤眯起眼缓缓地道,“剑宗先祖。”   摇扇子的手一顿,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香炉中又飘过几缕青烟,花梅令复勾起唇角,“你若是想看,本庄主就把他弄出来给你瞧瞧!”   正月二十七,已是月末,却未出年关,可这个正月却注定不会是平静的一个月。   武林各大门派齐聚碧柳山庄,偌大的山庄竟被装的满满当当,正堂更是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   正位之上,武林盟主战天下正坐在太师椅上。他的脸上有几道深深的皱纹,左眼带了一个眼罩。明明只是极其随意地靠坐在椅子上,可整个大堂却都笼罩在他的内力之中。   堂下两旁坐着八大门派的另外六派掌门,其他门派和一些无门无派的人士则分站在两旁。   战天下用那仅存的一只眼向下睨了一眼,十分明显的,他右手边的这一排空了一张座椅。   那是一个月前被灭门的青城派,门下一代弟子全部阵亡,青城掌门也惨遭毒手,只剩下几名小弟子死里逃生,却已是名存实亡了。   战天下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扶手上,八大门派中数青城派与自己关系最近,表面上大家平起平坐,暗地里不过是自己的傀儡罢了!对方显然是在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即便是傀儡,青城派也无疑是个大帮派,可就是这么一个大帮派,被大火烧了两天两夜顷刻间化为灰烬。而罪魁祸首就是最近行事越来越猖狂的白帝教。   堂下,跪在地上的青城弟子正哭诉着白帝教的恶行,战天下早已心生厌烦,区区一个白帝教,一个孟三千,就把这群人难成这副模样,没用!真是没用!   “好了。”战天下终于发话,简短的两个字却像被吵醒的狮子,吓的那两名弟子连忙住嘴,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白帝教着实可恶!不可不除!”剑宗宗主摇着脑袋先发话了,战天下瞪了他一眼,这剑宗宗主就是个没脑子,胆小怕事却凡事都要插上那么一脚,该怎么做难道我还要用你教?   那剑宗宗主似乎丝毫未感受到盟主的恶意,安然地坐在靠椅上连姿势都没变一下,也不知他是太粗神经还是临危不惧。   战天下拧着眉正欲发话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剑宗果真不愧为天下第一宗,宗主更是大义凛然、心怀天下啊!”   战天下的眉毛皱的更紧了,剑宗宗主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有些洋洋得意,可当他看到门口进来的人时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他气急败坏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那人喊道,“花梅令!你个野杂种也来这正心大堂做什么!”   战天下闻言眉毛倏地一拧,也跟着看向门口,来人却正是花梅令。   他裹了一件暗红色的披风,大冬天的还摇着扇子,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身后照常跟着面无表情的白抚,连肩膀上那只翡翠都不怕冷似的生龙活虎。   屋内几百双眼睛齐齐盯过来,花梅令却好似没看见一般走到那唯一空着的座椅前一甩衣摆坐下来,纸扇“唰”地打开慢慢的摇,在屋内这么多身经百战的大侠狠戾的目光中愣是没有快一拍。有打扮艳丽的貌美男子跟在后面递给他一个暖炉,然后便在他的脚边软软地跪了下去。   那两名青城弟子看见有人竟堂而皇之地坐在了他们掌门的位置上当即亢奋起来,可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白抚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顿时有如雪上加霜,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花梅令!这八大门派齐聚正心大堂,岂有你的位置?还不快从青城派的位置上滚下来!”剑宗宗主气的哇哇大叫,旁人道他和青城派掌门关系有多好,其实只是他自己与花梅令素来不和。   “所谓正心大堂,自是心正即可进来,至于八大门派的位置……”花梅令笑眯眯地看着他故意拉长音调意味深长地道,“那些名副其实的掌门不都好好地坐在椅子上呢吗?”   他正欲反驳却忽然明白了花梅令话中的深意,于是连忙气急败坏地坐下身狠狠地“哼”了一声。   战天下也不理他们的纷争,全当没看见,他沉着嗓子道,“白帝教灭了青城派已是危害武林、大逆不道。武林盟本是一家,我身为盟主更是不能视而不见……”   “呵……”一个突兀的轻笑声打断了战天下的话,他停下来慢慢转动着眼眸,瞳孔中泛起一道道红丝。   正心大堂静如子夜,花梅令却正俯身抚摸着那跪在他脚边男子的下颚,那白面小生长的十分漂亮,三分媚入骨,七分美如画,当真是个绝色美少年。此刻他正随着花梅令的动作抬起头露出白皙性感的脖颈,一副享受异常的样子。   战天下瞬间攥紧了拳头,双手战栗不止,双眸中的杀气凶恶的骇人,花梅令却浑然不觉,直到感受到周围聚集过来的目光才一脸困惑地转头看向他。   看到那张脸,战天下莫名地收起怒气继续道,“如此,关于攻打白帝教,在座的各位有什么看法吗?”   堂下鸦雀无声,再看花梅令已经和那少年打的火热,那美少年不知何时趴到了他的腿上,众目睽睽之下上演着这么活色生香的戏码。   剑宗宗主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花庄主手握天下情报,号称江湖之事无所不知,既然如此不如给出点攻打白帝教的意见,也好让我等看看当今年轻后辈已到了何种造化!”   花梅令闻言咧开嘴笑了,他将视线慢慢从那少年身上移开,展开扇子摇了摇,“白帝教之所以难打,只因其占着白帝山的地势,贸然行动,就算天下英豪一起也难讨到甜头。”   剑宗宗主不屑地“哼”了一声表示花梅令说的都是废话,白帝山易守难攻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若不是白帝教占着一个这么好的地势,武林盟岂会让他们逍遥法外至今?   花梅令扫了他一眼却只是笑笑,缓缓地摇着扇子继续道,“不过既然宗主已经这么说了,本庄主还真就有一个法子,能不费一兵一卒便攻上白帝山。”   战天下的双目微微一亮,正心大堂的人都移动着瞳眸望向他,只见花梅令勾起嘴角一字一顿道,“剑宗先祖。”   剑宗宗主浑身一震,顿时被噎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剑宗先祖一直是个神话。   剑宗的武艺在八大门派中算末端,可一直以来却备受尊崇,连魔教都敬畏三分,其原因便是剑宗的禁地之中住着一位先祖。   剑宗先祖从门派创立之始便已存在,相传第一任剑宗掌门武艺正精时将自己封印到了禁地之中,并嘱咐弟子每年供奉粮食、衣物、武器。每十年供奉一个根骨奇佳的女人,剑宗先祖便就这么血脉相承的代代传了下来。   相传,先祖出世必平乱世、定江湖,是这世间武艺第一者。但剑宗有祖训,不到关乎灭门危机时是不得放出先祖的,几百年下来甚至有人怀疑先祖的血脉早就断了,于是攻上剑宗。   那是最近的一次先祖现世,可也是七十多年前了,那群攻打上剑宗的邪教教徒一夜间全军覆没,而剑宗弟子却无一损伤。   这实在是很奇怪,因为就算是天下第一的高人也无法保证在以一敌千的情况下还能保住身后上百名弟子。   那之后剑宗弟子一直在传一句话,“先祖现世,平我外敌,御我剑宗,武艺绝伦,谓之神刃。”   如东阳白凤所说,花梅令还真就没见过这先祖,甭说他没见过,上百年来就没人见过,可这是死是活总要打开洞门让我们看看,否则花梅令这天下第一灵通的名号不就毁了?   “不行!”剑宗宗主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禁地大门是万万不能开的,这么多年他早就不相信洞里还有人了,所谓的武器、粮食也是想起来就送,想不起来就断个一年半载,就是有人也早死了。可剑宗若是没了先祖的名气震着,就真是要一败涂地了。   于是他忙上前,“祖上有先令,不到门派破灭之时不得请先祖现世,我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绝不敢忘门规!”   剑宗宗主暗自攥紧了拳头,这花梅令绝对是故意刁难他,因为三个月前他刚把一名和花梅令私通的门下女弟子送进洞中供奉先祖去了!   花梅令轻蔑一笑,“如今武林盟备受威胁,宗主还觉得不是门派破灭之时,难道是想躲在各门各派的身后不愿出力?”   此话一出,大堂中的人立刻议论了起来,剑宗宗主顿时成了众矢之的。他气急指着花梅令已然语无伦次,“你血口喷人!天下谁人不知你花梅令好美色,许是你看上我们剑宗先祖偏要在这个时候添乱子,你安的什么心?!”   “哼!”花梅令“哗”地合上扇子站了起来,“你那先祖是老是丑,是生是死都还没有见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说完还一副正义之士的样子一甩袖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冤屈,把剑宗宗主气的吹眉瞪眼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   “好了!”战天下出言打断了他们的争论,目光落在花梅令身上,后者好不给面子的撇开头,“剑宗是该为我武林盟出出力了。”   “盟主!”   “十天。”战天下沉着嗓子道,“我给你十天的时间准备,十天之后……我武林盟齐聚剑宗禁地!”   花梅令以扇掩唇,勾起了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里看这里~我终于回来开新坑了!   古风文,果然轻武侠才是我的爱   快意恩仇、一刀两断、相爱相杀想想就有爱   我正在努力地建立这一本庞大的世界观!   先祖要下一章才会出场,CP无疑是花梅令和先祖了,至于体位么……   这又是一个纠结的体位   嘛~就说到这里,希望大家喜欢~   更新时间照旧是每日中午12点,其他时间均为捉虫,节假日才不双更!o( ̄ヘ ̄o#)   如有意外会提前挂上请假条,老读者都知道啦,在下信誉还是有保障滴   所以大家还是放心大胆地投向我的怀抱吧! ☆、绝代有佳人   十天后,剑宗山顶。   正是约定请先祖现世的那天,各大门派早早地便到了后山禁地。剑宗的后山是一大块平地,十六道门柱连着铁索。正中间有一个山洞,上面刻着“圣地”两个字,洞前还立了一个石碑,三尺见方,上书“剑宗禁地,入铁索阵者死”。   花梅令来的比较晚,四周望了望发现来了许多平时难得一见的英雄豪杰,就连少林闭关多年的苦海禅师都被请来了。   剑宗一群人在门前念经,念的是剑经,少林念的是佛经,武当念的太极经,一群人嗡嗡嗡简直要了人老命,直念的花梅令对这先祖都失了兴致。   念了半天,剑宗宗主抬头望了望天,从袖口拿出一块碧玺。那碧玺是剑宗宗主代代相传的信物,除了作为凭证之外,另一个用途便是打开这禁地的大门。   这开门方法也是很有讲究,送粮草衣物应该转多少下,送女人应该转多少下,请先祖现世又该转多少下,都是历代剑宗宗主口口相传,就是花梅令也不知道。   他把碧玺印到石壁上,转了几圈,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响声,百年石门慢慢移动起来。剑宗弟子立刻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个个撅着屁股,连宗主也不例外。   随着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石洞中顿时涌出一股腐朽之气,就像是已经发霉了的地窖忽然打开了门,刺鼻的味道更是十米之外都能闻到。   剑宗宗主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不说别的,光是从这洞里传出来的味道来看里面都不大可能有人活着。真是天要亡我剑宗啊!早知今日他当年一定认认真真的供奉先祖。   石门很快便全部打开了,洞外人只觉一股阴风从洞中袭来,带着浓重的腐烂的气息,邪乎的很,就好像下一秒便会有什么东西从洞中跳出来一样。   可一晃过了几缕烟的时间,洞内却十分安静,丝毫没有任何人要走出来的迹象。   “呵…”花梅令展开扇子,以扇面掩住勾起的嘴角转身道,“我们走吧白抚,真是无趣,白凤这次恐怕要失望了。”   白抚不言,也跟着他转过身,两人便逆着人群向外走。可才刚走了没几步空中忽然传来一个人声,“多谢宗主为我等敞开大门,这剑宗秘籍我白帝教的人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秘籍?!   剑宗宗主忽的想起这档子事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可一个人影却先他一步掠进洞中,那轻功之快甚至让在场的许多人都不禁赞叹。   花梅令收住脚步,挑起眉角又看了过来。   只听剑宗宗主大喊了一声,“保护秘籍!”各大门派才刚欲倾身而上,洞中却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众人还没得反应,一个东西便从洞中被抛了出来洒了一路鲜红的液体。   花梅令微微伸着脖子看过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但那又已经不能用“一个”来形容了,因为那人从心脏开始似被人一刀划下,整个劈成了两半!   人群忍不住传来一阵抽气声,因为这手法实在是太毒辣了,而且又要有多么深厚的内力才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一击便劈成了两半?!   一个脚步声突然传了过来,声音并不大,但在场的哪个不是身经百战,这种没有刻意隐藏的脚步声简直再明显不过!一瞬间所有人都目光都投向了洞口,然后又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花梅令勾起唇角看了过去,却在看见洞口的一瞬间愣住,摇扇子的手慢了半拍,最后硬生生的卡住了。   洞口站着一个人,但又好像不是人,而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修罗。他赤着脚,衣不蔽体,长长的头发好像从未修剪过,拖在地上一直延伸到洞里。他的面容绷得紧紧的,只有眼珠在动,可那睥睨的眼神却冷傲到极致。   花梅令自认见过天下美人,可他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那无疑是漂亮的,白白的肤色,清冽的眸子,都是他最爱的颜色。冷峻的面容就像他扇子上画的那冬梅腊雪,如十二月的寒霜,冷艳中别有一番风味,深深的吸引着他。   只是,被他的容貌所吸引只是一瞬,很快所有人的目光便同时下移,最后定格在了他的双手中。   那人的右手拎着一个死尸。   那绝对是一个死人,毫无声息的死人。那是一个女人的尸体,她的头发就拎在这位先祖的手中,整个人像麻袋一样在地上拖着,她的头已经有一半与脖子分离了,双眼却瞪的如铜铃。而刚才开始便越来越浓重的腐烂之气正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   花梅令几乎一眼就辨认出来,那女人正是前一阵子与自己相好遂被宗主送入洞中的雪儿姑娘。   而他的左手拿着一把匕首,不大,连刀柄都算上也只有三寸长,却一路滴着血,殷红的骇人。   显然,这把匕首便是将那白帝教教徒分尸的罪魁祸首了。   只是那匕首真的很小巧,就像舞女的脚,真的很难想象它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剑宗宗主也傻了,他离洞口最近,从先祖身上传来的骇人寒气简直让他的牙都在打颤,过了许久他才忽然反应过来,忙跪下身去高声道,“剑宗第七十六代传人,曹望舒,恭迎剑宗神刃!”   紧接着,剑宗弟子便跟着高呼起来,如层层叠起的巨浪,一声高过一声,“恭迎先祖,神刃现世,平我外敌,御我剑宗!”   神刃,听着像一把刀的名字,但其实却是剑宗对历代先祖的统称。   神刃没有低头,他只是垂下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曹望舒的后脑勺,可曹望舒却觉得自己似乎被人拍了天灵盖,一股寒气无孔不入的钻进他的四肢百骸,似乎连血液都凝固了。   神刃看了他一会便不再理会,径直向前走,手中的女尸被他毫不在意地拖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直到他走出去好远曹望舒才突然想起来,还有最后一步没有做完。目光遥遥地落在桌案上的青瓷碗,曹望舒半起身踹了身后的弟子一脚骂道,“还不快把圣水拿去给先祖喝?!”   那弟子莫名被他踹了一脚,抬头看向那先祖的背影,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女尸身上,愣是腿一软,连站都站不起来。   曹望舒气急,又踹了他一脚指着另一个弟子道,“你!你去!”   那被指明的弟子已是脸色发白、浑身发抖,看宗主指着自己顿时一翻白眼晕了过去。曹望舒见状更是生气,站起来狠狠地踹了那弟子几脚大骂道,“没用的东西!废物!”   可他虽然这么骂,自己却也不敢上前,不为别的,只因那先祖身上的戾气实在是太重了。仿佛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冲破绳索大开杀戒一般,如果不是他确确实实是从洞中走出来的,曹望舒自己恐怕也不会相信历代守护剑宗的先祖竟会是这般模样。   可怕归怕,这圣水不能不喝啊!若是以往还好说,这位先祖真是无论如何都得让他把圣水喝下去才行!   那先祖越走越近,花梅令终于从惊诧中回过神来。手中的扇子摇了摇,又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他看了眼那先祖的面容,真是越看越觉得顺眼,尤其是他那一身的邪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传说中的正义之士。   这样正好,毕竟,花庄主最喜欢的便是看热闹。   这么想着,花梅令“唰”地合上扇子,这一直是他有所行动的征兆。于是,白抚还来不及阻止,花梅令便已迈了出去。他径直走到桌案前,拿起那青瓷碗,碗中装着澄澈的液体,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水。   白抚有些担心,他绷紧神经跟在花梅令的身后,可花梅令却丝毫紧张的情绪都没有,就这么当着天下英豪的面堂而皇之地朝那先祖走去。   神刃已经发现了他,但他的脚步却没有停,只是一双如鹰般黑亮的眸子紧紧地锁在花梅令身上。   花梅令丝毫没有害怕的情绪,又或者说他对天下所有美人都没有抵抗能力,这么赏心悦目就是用来看的,有什么好怕的呢?   迈大步子,很快便走到了神刃面前,那股恶臭更重了,但花梅令却浑然不觉。他看着那张“赏心悦目”的脸递过手中的青瓷碗,调笑道,“剑宗弟子沉醉神刃英姿,便由我代剑宗送上这碗圣水如何?”   神刃停下来细细地打量他,弯弯的眉毛细细的眼角,朱唇皓齿笑起来十分漂亮,可偏偏这笑容中好像加了些什么,如乱花过眼,看不真切。   神刃没动,花梅令也不动,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只是笑,他最招牌的笑容。其实如果可以,他并不愿意做这把刀子,因为他很清楚所谓的圣水是什么。   所谓圣水,其实却是五倒还魂水,剑宗历代相传的毒药。一杯下了肚,一年后若是还没解药便会一点点反噬其心脉,这人的武功就算是废了。   老祖宗们多少还是畏惧先祖神力的,便想出这么一个阴损的招数,恭请先祖现世时要喝圣水,送先祖回巢时要喝“解封”,所谓解封便是解药罢了,所以先祖这一来一回,不能超过一年。   花梅令不爱做这把刀只是因为不喜欢被人利用,但对于美人,他从不吝啬。而且,毒药也要喝呀,不喝以后怎么会有乐子?   寒风瑟瑟,花梅令的笑容似乎已经僵在脸上了,但那盈盈的双目却又是鲜活的,漂亮的像一只灵动的狐狸。神刃十分喜欢那对眸子,就像会讲故事一般,是他洞中二十载从未见过的光彩。   于是他没有管那圣水,而是扔下了手中的死尸伸手抚上了花梅令的眼角,花梅令还是笑,亮晶晶的眸子像他寥寥几次偷窥到的日光。于是他忽然运功,手指猛地用力向里挖去。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圣诞快乐!   嗷嗷,我英勇霸气的先祖!虽然有些无三观无常识……   BUT!   毕竟你也是要成为攻的男人,加油吧! ☆、出洞有乾坤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花梅令肩上的翡翠鸟突然尖叫一声,就像忽然敲响的铜锣,异常清脆。   神刃的目光顿时被那只鸟所吸引,手在花梅令的眼眶处停了下来。白抚一步上前,目露杀气紧盯着那先祖的一举一动。   花梅令却丝毫不在意,用扇柄轻轻敲了敲白抚的手臂,白抚皱了皱眉慢慢放下胳膊。花梅令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容,将手中的青瓷碗又举了举。   “神刃,请。”他笑意盈盈地道。   这次,再无犹豫,神刃拿过碗仰头便喝了下去。剑宗宗主看到这一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神刃就算再神通广大,五倒还魂水下了肚,便成了被拴着锁链的狗,再凶残也只能绕着圈跑。   这么一想,曹望舒的胆子便大了许多,他正了正衣衫,阔步走到神刃面前。那女尸身上传来的恶臭味还是让他忍不住锁紧眉毛,真不知道花梅令是怎么笑的出来的,还真是□□熏心!   “先祖。”曹望舒抱拳道,“还请先祖随我回大堂,我等有要事相求。”   神刃睨了他一眼,将地上的女尸捡起来扔到他身上,自顾自地一错身朝剑宗大堂走去。   当天战天下让先祖先沐浴歇息一晚,自己则跟各大门派的掌门一起聚在剑宗大堂商讨对策,花梅令厚着脸皮也挤了进去。   战天下的意思很简单,这先祖绝非正义之士,将消灭白帝教的事交给他并不妥,应该在观察一阵。武当派便比较直接,觉得这先祖身上煞气太重,还是尽早送回洞中的好。   曹望舒一听这话哪里肯?好不容易把先祖请出了洞,而且一看便知是个武艺绝伦的高手,再加上他手中握着五倒还魂水的解药,只觉得这先祖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刃。只要稍加利用,横扫武林各派、为剑宗扬眉吐气便指日可待了。   于是他紧咬着“剑宗先祖绝非凶恶之人”不放,据理力争,死都不肯同意。但关于五倒还魂水的事却只字未提。   花梅令轻轻地打开扇子摇了摇,对结果已是猜到了七八分,便不再停留,当众起身推开门便走了。   这边出了门走了没多远,他便对白抚说道,“叫人去查查五倒还魂水的解药。”   白抚点头,花梅令摇着扇子笑的三分邪气。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毒药让这宗主如此胸有成竹,连战天下都不放在眼里。   想了想,他又敲了敲扇子问道,“那神刃在哪?”   “在琼池。”   琼池是剑宗的一处清泉,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因环境优美静谧便被曹望舒霸占成了他一个人的专享地。但神刃显然不会管他那套,又或者说他对这种权势的行为根本没有任何概念。   离琼池还有一段路时花梅令便屏退了白抚自己一个人走到了池旁。琼池不大,但也不算小。此时正是月上柳梢,水面波光粼粼泛着银光。花梅令借着月光一看,便瞧见一个人。   花庄主从不觉得看美人洗澡非君子之道,何况他还是光明正大的看。神刃的头发很长,有些飘在水面上几乎覆盖了半个琼池,就像怒放的莲花。   花梅令收起扇子在手心上拍了拍,随即勾起嘴角刚要说话便觉一阵风“嗖”地刮过耳际,身子一轻整个人便飞了出去,徒留一把没抓稳的扇子凭空掉在了地上。   花梅令还没反应过来便落入了水中,那张白天只得惊鸿一瞥地容颜忽然近在眼前,更是有些密密麻麻的东西紧紧地将两人缠在了一起。   俊美的脸上难得露出诧异之色,幽幽的眼珠瞪的圆圆的,像一只受了惊的猫儿。   不过花庄主很快便反应过来紧紧缠住他们的正是这神刃的头发。这种体验真是绝无仅有,也难怪花梅令会惊讶,任何人在一瞬间便和另一个人面对面地被缠成了蚕宝宝都会惊讶万分。   敛起过于扩张的眸子,花庄主又邪邪地笑了,尽管现在他心中正锣鼓震天,但他向来是输人不输阵。   “神刃这么迫不及待地把我拖下水有何贵干?”   珍贵的雪狐裘浸了水挂在身上异常沉重,但前面却是敞开的,透过那薄薄的长衫花梅令几乎不用刻意便能感受到对方那赤|裸的身体。与他的作风不同,却是十分温暖。   温暖的内力,像是朝阳。   花梅令笑的轻松,却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因为两人挨的实在是太近了,简直就是密不可分地贴在一起。这种窘况对于几乎调戏过天下美人的花庄主来说很不寻常,只是他眼下心跳的厉害,似乎水面都被他震起了涟漪,害的他根本无暇去想这些。   神刃没大听得懂花梅令在说什么,他只能理解字面上的意思,但花梅令的表情却显而易见地在告诉他,这句话的背后似乎还有什么更隐晦的含义。   但他懒得去想,更懒得理这些无聊的人,尽管这人有一双让他移不开眼的眸子。   月色正浓,不宜杀人。   神刃想着便撇开头拖着长长的头发往岸上走,赤|裸的身体毫不避讳地从花梅令身旁走过,莹白的皮肤似朦胧的月色,带着琼池的寒气忽的飘过去。   来时浓烈,散时清冽。   就像是酒。   花梅令轻轻挑起嘴角,也跟着走上岸,神刃正在穿衣服,他还是赤着脚,似乎不太适应穿鞋子。漂亮的脚趾一瓣瓣合在一起,踏在地上惊起一圈水渍。   “喂……”懒洋洋的声音像极了吊儿郎当的主人。   穿衣的动作没有停,花梅令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着,“可否过问神刃名讳?”   回答他的是一阵窸窣的穿衣声,花梅令的笑容反倒又扩大了几分。有意思,真有意思,就连东阳白凤那般的孤傲神人都在他的软磨硬泡下融了冰霜,还有什么不能征服的呢?   神刃穿完衣服抬脚便走,花梅令不要脸的跟了上去,只是他身上的衣服有些重,浑身又湿漉漉的难受,显然追不上美人的步伐,但他还是锲而不舍地尾随其后。   “怎么不说话?难道堂堂剑宗先祖竟连名讳都不敢让人知道?”花梅令追在后面不停地问。   神刃的步伐越走越快,花梅令跟在身后有些费劲,见神刃不说话便又道,“你该不会是没有名字吧?”   还是不语,他便继续说:“也是,毕竟洞中多年岁月,温饱尚且艰难,名字又算什么?”   刚刚还在前面走的飞快的人倏地停了下来,转身一把抓过花梅令的手腕,只听“咔”的一声,扭断了。   花梅令的笑容却未减丝毫,似乎扭断的不是他的手一般。他目光盈盈如一汪秋水,便这么毫不躲闪地盯进自己的眼中。神刃看见他朱唇微启,声音意外悠扬。   “浮云三里方过日,尧舜何才天下人,就叫浮尧如何?”花梅令下意识地想敲扇子,却发现忘在了池边,但他还是比了个姿势,就好像扇子还在他的手中一样。   神刃愣了一刹,但很快便转身面无表情的走了,单薄的长衫成了月色下的一道魅影。   花梅令笑了笑随性地靠在了一旁的大树上,诗其实是他胡邹的,只是他平素爱喝酒,而神刃给他的感觉偏偏就像极了他很喜欢的哪一种——尧酒。   湛露浮尧酒,熏风起舞歌。熏到路行人,也醉凭栏客。   熏到路行人,也醉凭栏客。   翌日,战天下到底还是把神刃叫了过去,对于这个结果花梅令只是用他打了石膏的手摸了摸扇子。曹望舒的态度强硬昨天便已经看出来了,所以这个结果是再正常不过的意料之中了。   他还是一派潇洒地进了大堂,也不管里面有多少人在看他,自顾自地便坐在了空椅上。只是众人看见他那打了石膏的手都不约而同地扫了一眼正堂之上的神刃。   这真是一个完全不用脑子就能想到的故事。   大堂正中央摆了一张孟三千的画像,剑宗宗主正在一旁声色并茂地控诉这位魔头的诸多罪行,只是在场的人恐怕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不管别人如何,反正花梅令是没有听,他的全部目光都被正堂之上的某人吸引了。   神刃只穿了一件长衫,在这个正月显得十分单薄。长长的头发被他围在脖子上,松松垮垮的绕了两圈才终于离开地面。说真的,他这副样子其实很难让人和“美”这个字联想起来,可偏偏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美人。   他只是懒散地坐在那,一手拄着下巴,目光遥遥地落在那张画像上已经走了神。很明显,他根本就没有在听这位宗主在说什么。但正是他这副娴静的样子,褪了寒气,便像山间寒露一朵青莲,怎么看都对花梅令的心思。   曹望舒说了很久才说完,最后他指着一旁孟三千的画像一作揖道,“此人罪大恶极,已是不除不快!愿先祖为我等斩妖除魔,重现我武林正道光辉!”   他话音刚落便有心直口快的人喊了一嗓子,“可现在连这孟三千在哪都不知道要怎么除?别说要上白帝山啊!老子死都不去!”   七大门派的人皱了皱眉,这兄弟虽说话粗鲁难听了些但却是很多小门派人的内心写照。孟三千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飘忽不定,甚至根本不清楚他在不在山上,而白帝山又地势险要,就算是有了剑宗先祖大家也不敢贸然行动。   “白帝山自然是万万不可攻。”曹望舒连忙道。就算神刃身手了得也不一定拼得过白帝山的地势,现在神刃就是他手中的筹码,如果这个筹码当众没了,以后的剑宗可就真的地位不保了。   这么想着,曹望舒上前一步说:“灭孟三千也不能急于一时,我们可以先行商榷,再做定夺。”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不满地嚷嚷起来,“我们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就等来你这么一句‘不急于一时’?格老子的,玩我们!”   就像一个导火索,一些人看有人出头立刻也跟着嚷嚷起来,整个大堂顿时喧闹无比,就像菜市场一样。战天下忽然沉着嗓子道,“行了!都闭嘴!”   人群顿时噤了声,但战天下说完这句又没了下文。半响,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合扇声。   众人不禁随声望去,只见一翩翩贵公子坐在椅子上,他右手打着石膏,却还是意气风发地摇着扇子,笑的一脸邪魅。   只见他笑得眯起了眼睛,从那缝隙中还能看见眸中那算计的光芒,连那声音都似带上了三分的不怀好意。   他说,“我知道孟三千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第三次看《家教》简直爱到欲罢不能,喜欢一部动画喜欢这么久我也是忒长情了   搞得脑子每天兴奋不已,突然特别想写6927的同人文啊啊啊!   还记得我当年决定写耽美就是因为看了家教同人,可惜我喜欢的CP的小说都被我看光了   哎…… ☆、滴血尽夕阳      深夜,梅令山庄的梅华院中一个小姑娘跪在一颗梅花树下双手合十,似乎正在祈祷着什么。她的面前摆着一只放了个鸡腿的碗,夜里的风有些凉,但她却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娘甜甜地笑道,“好心人,感谢你送给小春的梅花,但是小春想见你一面可以吗?”   夜风萧萧,小春偷偷地睁开眼睛,一件黑色的长袍却突然从天而降盖在了她的身上。暖暖的,还带着那人的体温。   “不要再给我送鸡腿了小姑娘,这是回礼!”伴随着一个翻跟头的窸窣声,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从空中传来,小春连忙从长袍中钻出脑袋,可眼前一个人都没有,她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却看到碗里的鸡腿变成了两个!   她开心地跑过去只见鸡腿下面还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她看不懂。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开心地朝空中大喊道,“谢谢你,大哥哥!”   “努力加餐饭。”白抚将纸条上的字一个个念给小姑娘听,这真是一个很有勇气的女孩,因为这庄中敢找他念字的人屈指可数。   “谢谢你!白管家!”小春接过纸条开心地鞠了一躬,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有那么一瞬间白管家看着那张字条时是在笑的。   一定是错觉吧!小春摇了摇脑袋,又道了声谢,宝贝似的将纸条护在胸前跑远了。   “你还真是闲得很。”见四下无人,白抚微微提高音量道。   “没办法,我总要找人说说话吧?”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正是昨晚那人的声音。   白抚抬头,只见屋脊之上坐着一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身后是一轮金灿灿的朝阳。   “你是暗卫。”白抚无数次说起这句话。   屋顶上的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所以我只有你一个朋友,白抚。”   白抚的面容突然冷峻下来,他一挥袖子转身便走了,纯白的衣袂间藏着白绫,清冽的声音伴随着风中的积雪传来。   “我没有朋友,黑煞。”   黑煞不言,只是抬头看了看天,然后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他一个翻身跃下屋顶跳进了花梅令的房间。   花梅令就坐在椅子上,见他进来便笑盈盈的放下手中的酒杯道,“这个年过的可称心?”   黑煞笑哈哈的挠了挠头,“自然称心,就是酒没喝够。”   花梅令闻言便笑出声来,“改日你和白抚换换职务,让你喝个痛快!”   “早应如此。”黑煞大大咧咧地接了下来,“白管家就长了一张暗卫的脸。”   花梅令又笑了,笑了半响才谈起正事,“这次神刃出动,孟三千若是被抓,陈叔平定然会暴露我们。与其将来被人威胁,不如现在……杀了吧!”   “是!”黑煞应道。   屋外的积雪还未散,这个冬天似乎格外漫长。   花梅令盯着屋里散落了一地花瓣的梅花似乎走了神,暖香缭绕,许久他的声音才悠悠地传来,“杀了人,回来让白抚给你开酒。”   “是!”这次的声音明显洪亮了许多。   此时正住在城郊的废院的陈叔平忽然打了个寒颤,他的面前还坐着一名俊美的男子正在抚琴。   那人生得一张白面书生的面孔,看去单纯温婉,就像还未□□的小倌。单从这张脸来看,任谁都想不到这人便是那个江湖第一邪教白帝教的魔头孟三千。   院外窸窣的脚步声从刚才开始便没有停止,孟三千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陈叔平看着那抚琴的手指婉言道,“教主,对方人多势众,又有神刃出山,我们还是先走吧!”   孟三千倏地一笑,如烟波秋水荡开层层涟漪,“我就是要看看,这神刃到底有多大能耐!”   话音刚落面前的窗户忽然被一剑刺破,伴随着“轰”的一声响,只见银光乍闪,一柄剑锋已至近前。陈叔平一脚踏上桌案拔剑迎上,可有什么东西忽然在眼前飘过挡住了他的视线。   是头发,长长的头发。   陈叔平只见一只纤白的手将剑轻轻一抛,又反手接住,唰!如巨雷劈下,顿时将他整个人甩到后院,连出招的人是什么模样都没有看到。   “叔平。”陈叔平才起了一半的身子便听见孟三千叫他,“去搬救兵。”   他这话说的用了几分内力,院外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可他们正不紧不慢地对付院子里的白帝山弟子,一双双慧眼全盯着那小小的茅屋。   显然,想看剑宗神刃到底有多大能耐的,不止孟三千一个。   “你就是剑宗神刃?”孟三千背着手笑望着站在面前的男子,那真是一个美丽绝艳的男人,如腊月飞雪,带着阵阵寒气。   神刃未说话,且将手中的剑又一抛,正手接住。面前的人和画像上有几分不同,似乎比他想象中更柔弱,那对笑意盈盈的眸子有些像花梅令,却又不尽相同。   花梅令的眼中总似流光溢彩,虽然总是看不懂,却又隐约能感受到他想说什么。可眼前这人的目光不够清冽,眼中流转的光芒他也看不懂。   将死之人,何必多言!   又是一束剑光,孟三千几乎没看清,他下意识地拔剑护在面前勉强接住,接住的那一剑却立刻失了力道,轻飘飘地离开转而立刻士气如虹猛击向他下盘。   孟三千从未见过反应这么神速的人,武学之论确实是如果预测到对方能接下这一击便收力转攻他处会更省力一些,可这仅仅只是纸上谈兵说来易,实际中根本不可能有人有这么快的身手!   是的,不可能,但偏偏就有人在他眼前做到了!这般绝技若是没有成千上万次的实战练习、无数次的濒临死境根本不可能运用的如此顺心应手!   不过短短两招,孟三千便知自己绝不是敌手。他脚下一点,一剑刺破房顶逃了出去。   神刃目光冷冷地向上一挑,只消一瞬便追了上前,标准对方的脖颈一剑刺去。   孟三千忽觉后颈一凉,来不及回头便匆忙弯腰,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才躲过剑势。可那一剑从面前飞过时却又失了力道,似是预料到他能躲过一般转势劈下。   在院子中的人大多看到了这一幕,但凡有些本事的都瞬间便看出了门道。剑宗宗主更是兴奋不已,忍不住高呼一声,“云雨转势!”   去势柔弱如浮云,来势汹涌如暴雨。   云雨转势已仅仅是存在于剑宗历史古书中的招式了,历经百年的传承早就后继无人。渐渐的大家更是只当他是一个夸大其词的神话,理想中的武学最高境界罢了,可如今亲眼看来却是惊为天人!   孟三千一个后翻直跃一丈,稳稳地站在了屋脊之上。这次神刃却没有急着追,因为对方已站在了屋檐的最边上,无论如何都已是他的手中物、剑下魂。   孟三千已是身处绝境,可他却还是勾起嘴角,目光一瞥却看见陈叔平还站在围墙之外,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人,面如冠玉、笑若荆棘。   他看见了神刃也看见了,那人却是花梅令。   陈叔平才刚跳出围墙迎面便走来一个人,上乘的雪狐裘挂在他身上却一点也不觉得奢侈,似乎这样华贵的一个人就应该配如此贵重的东西一般。   这人面无表情地走过来,陈叔平认识他,正是因为认识所以他才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因为,花梅令不笑之时,便是你见阎王之日。   握着剑柄的手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的左手禁不住在发抖。早在当初他用九色琉璃珠所藏之处的消息与花梅令做交易时便应该想到这一天。   无懈可击的梅令山庄怎么会允许别人握着他们的把柄呢?   “花庄主。”陈叔平还抱着一线生机,可对面的人却只言未语,步步走来,很重,似乎每一步都在地上烙下了脚印。明明激烈的似锣鼓声声,可周围却偏偏寂静的可怕。   陈叔平顿时不抱希望,他壮着胆子呐喊一声,提剑便冲了上去,打算先发制人。   一柄折扇在面前“唰”地展开,惊落了枝头的积雪,似天降寒露,霎时白光一现。   孟三千还想再看,可一柄剑锋却猛然袭来,这次他抽出腰间的束带一甩,又一缠,那束带顿时紧紧地缠在了长剑上。神刃的面容却丝毫没有被人拆破招数的异样,左手忽的向上一划,孟三千还未看清,便见一汪鲜血突然喷洒出来,像是血雨,在他眼前落下。   他的身体蓦然垂了下去,神刃弃了长剑伸手便掐住了他的喉咙。孟三千的目光向下一望,只见神刃的左手中隐隐闪过一道银光。   是一把匕首,一把只有三寸长的匕首!   呵,这人用的竟是长短剑。   已是手下败将,神刃垂眼看着他,却无丝毫的怜悯,对着孟三千的天灵盖一掌便拍过去。   “手下留情!”一人突然跃上屋顶,神刃顿住手,只见剑宗宗主站在一旁,“手下留情啊神刃!这人还是要活口,留给武林盟审讯。”   神刃闻言倏地松开手,孟三千便如失了线的木偶一般颓然倒在了屋顶上,胸前是一道两尺长的刀伤,鲜血如注。   三人跳下房顶时,前院已是尸横遍野,白帝山的教徒一个不留的被就地处决。   正邪之派,说到底都逃不过杀戮。   战天下看了眼孟三千冷哼一声问道,“陈叔平呢?”   曹望舒道,“溜了,孟三千让他去搬救兵。”   “哼。”战天下又是冷哼一声,“这么多人在,竟然能让一个小小的陈叔平溜了?”   “怎么可能?”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曹望舒回头顿时瞪大了眼睛。   只见花梅令一脸笑容地站在门口,他右手摇着扇子,可那扇面上却是血迹斑斑,而他的左手拎着一个人,那人正是陈叔平!   “这么多武林高手在,若是让陈叔平逃跑了岂不是丢了战盟主的脸?”他勾起嘴角笑的邪魅,而手中的陈叔平已然浑身是血,他的喉咙被掏了一个血窟窿,样子凄惨无比。   战天下的眉毛狠狠地拧了一下,神刃有些好奇,他明明感受到花梅令是没有丝毫内力的,可能将一柄扇子插入人喉咙之中的功夫却绝不比他差上多少。   这洞外竟也有人能有他七八成的功夫?可就算有,又怎么会是这种人?   这时的神刃尚不知有“登徒子”一词可以形容他对花梅令的印象,可他却还是深深的记住了这个夕阳,一片红云东去,那柄血染的纸扇下妖冶的笑容,如同他在剑宗府邸看见的一株株雪中怒放的花。   红的鲜嫩,红的惊艳。   是了,是梅花。 作者有话要说:  快快快,有木有觉得看着还算好看的妹纸!   数据正在分分秒秒地打击着我的自信心…… ☆、三千琉璃色      因为时日已晚,孟三千的审讯便被推迟到了第二天。花梅令被安排住在剑宗一间小房中,点着一盏烛灯。   他坐在桌前,手中的扇子又换了一把,但还是一模一样的冬梅腊雪,只是少了傍晚时那骇人的血迹。   屋内的窗户忽然被打开,烛光明灭,一个人影顺着窗户滚了进来,只消一瞬便又关上了。   “怎么样?”花梅令悠哉地问。   跪在地上的人正是黑煞,他一抱拳正色道,“属下再次暗访剑宗,得到的结果却和上次一样。”他顿了顿又道,“五倒还魂水…并无解药。”   唇角勾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花梅令展开扇子看了看又慢慢合上,他肩膀上的小翡翠也随着他的动作转动着小脑袋。   “有意思。”他喃喃自语,这曹望舒对五倒还魂水的事还真是守口如瓶啊!不过,要是这么轻易就到手了反倒无趣了。   这么想着,他的笑容又深了几许,挥挥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窗户一开一合,人便消失在了夜空中。   黑煞一走花梅令便也站了起来,“走吧白抚,我们去地牢看看。”   正是三更天,月色朦胧。两人也并未遮掩,大摇大摆地便朝剑宗地牢走去,火把通明,远远地却看见一个人站在洞口,他就像一个倒刺的冰柱,牢牢地插在地上。   那人正是神刃!   白抚微微一皱眉有意阻拦,可花梅令却摇着扇子笑了,他摸了摸肩上的翡翠道,“知雀,你先去一旁等着。”那鸟便像听得懂人话一般,忽闪着翅膀便飞到了山洞的牌匾上。   花梅令“唰”地展开扇子笑意盈盈地走过去,那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一双美目如鹰一般紧盯着他们,俄顷,倏地拔出剑。   花梅令笑着抬手,白抚只得抿起嘴唇留在原地,眼看着花梅令一步步朝地牢走去。   此时两人的距离只余两三丈,神刃的眼眸微微一眯,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银光一闪,一点剑锋笔直而来。花梅令也不躲,手中的扇子“哗”的一合,那柄剑便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不远处的白抚眯起眼,花梅令却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笑眯眯地用扇柄搭上剑锋,“神刃怎么这般脾气?深夜守在此难道是被剑宗宗主欺负了不成?”   神刃的眼中已是怒火一片,他白天看花梅令如此武艺便想试探一番,可谁知对方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连出手都不屑。   冷眸中尽是冰霜,下一瞬他忽然弃了长剑伸手欲抓花梅令的手腕,花梅令早便看出了他的意图,一手藏在身后,一手化掌挡住攻势。可神刃哪会被这点雕虫小技困住手脚?一个反手下捞便抓住了他的手腕,“唰”地扯开衣袖。   白皙的手腕处却带着一个软铁护腕,不宽不窄,正好护住了脉门!   神刃愣了一瞬,慢慢蹙起了眉。花梅令看他这样却笑出了声,仰着头,小肩膀笑的一抖一抖的,半响才停下来。他踮起脚,俊美的脸探到神刃的面前,不怀好意地吹了口气。   满意地看到对方的眉毛皱的更紧了,花梅令勾起嘴角浅笑道,“神刃深夜等在这里,还如此迫不及待的抓着花某的手不放,又扯坏了本庄主的衣服……”   他微微顿了顿,抬起还被神刃禁锢的手,笑的更是暧昧起来,“难道说是上次琼池一别,对在下朝思暮想?”   神刃的心反倒也平静了下来,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在他面前隐藏住内力,如果花梅令会武功,他们迟早会一决高下,如果花梅令不会武功,早晚会露出马脚。   于是他甩开花梅令的手,看都不看他一眼便离开了,小黑靴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响,像极了那人沉重的性子。花梅令看着他的背影许久,直到那靓丽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才带着白抚走进地牢。   地牢外面虽然只留了一个神刃,但不免里面还有看门弟子。花梅令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递给白抚,那匕首十分小巧约三寸长,虽无再言白抚也已知晓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一个侧身进了地牢。   里面果然还是有弟子把守的,白抚用刀柄三两下便敲晕了他们,花梅令这才带着他的小翡翠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剑宗地牢是为关押特殊犯人而制造的,细细扫来似乎只有三四间牢房,每个牢房之间有单独的石洞独立,小路蜿蜿蜒蜒,彼此都看不见。   晚上黑煞已经来探过路了,他轻功了得,堪堪在看守弟子面前将洞里的地形探了个仔细。所以此时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关押孟三千的牢房。   孟三千就坐在墙角的草垛上,虽然牢房里有桌椅饭菜,但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靠在墙角闭目养神。   “哟,孟教主,别来无恙?”花梅令摇着扇子一摇一摆地走了过去。   孟三千抬头看了他一眼顿时扯出笑脸,“这就要问花庄主了,上次故意差人告诉陈叔平剑宗禁地之中有先祖武功秘籍,害叔平草率行动,折损我一员大将。这次又专程跑到地牢来看我,有何贵干?”   花梅令笑的邪气,俊脸贴近铁栏道,“孟教主多虑了,我们其实是同道中人。”   “非也非也,花庄主的心思我孟三千从来都看不透,但有一点,倒确确实实是同道。”他说着便忽的起身走了过来,刚到铁栏前便伸出手一把拧过花梅令的下颚凑上前。碍于铁栏的宽度,两人只能亲近地交换彼此的呼吸。   看着花梅令有些略微错愕的眼眸,孟三千笑的邪魅,低声道,“我也爱美人,尤其是花庄主这种看不懂的美人。”   闻言花梅令骤然笑了,用扇柄挑开孟三千的手,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刚才什么也没有听见。孟三千就欣赏花梅令这一点,这人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又偏偏什么事都要掺和那么一脚。他永远那么冷静,似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走在悬崖边,若不是他这种性子,恐怕早就失足了。   花梅令笑够了才又道,“承蒙孟教主抬爱,我花梅令今天来也是想说一句,杀了你的心腹手下我也是迫不得已。这样吧!我就代替他帮你去通知救兵如何?”   孟三千面不改色,一双眼睛却细细地打量着花梅令,俄顷才道,“花庄主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花梅令笑意盈盈的正欲开口,面色却突然一变,低声道,“有人来了。”   孟三千反倒笑了,双手抱在胸前,“我倒真是看不出来你到底会不会武功了。”   老实说,孟三千什么都没感觉到,而一旁的白抚既然未出言提醒显然也同他一样。他向来感受不到花梅令一丝一毫的内力,可偏偏这人却先于他二人之前感受到了动静。   “他进来了,白抚我们走。”花梅令难得严肃起来,带着白抚便拐进了旁边的山洞中,在另一个空牢房旁蹲了下来。   没过多时,果然一个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到牢前看见孟三千还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只听孟三千轻笑一声道,“宗主怎么如此着急?看来我孟三千的命还真是珍贵的很啊!”   又传来曹望舒的冷哼声,“孟三千,你就在这里逞口舌之快吧!明日审讯结束便是你的忌日!”说完他话锋一转压低音量道,“但是……如果你愿意把东西交出来,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花梅令眼珠一转,又探听到了一件他不清楚的事。   孟三千答的一派淡然,“东西在我这,就好比进了阎王殿,活人是甭想见到喽!”   “你!”   曹望舒气的不轻,花梅令无意间斜眼看向旁边的牢房,却忽然看见墙上刻着两排字,似乎有了些年头,但此刻烛光极好,勉强能辨认出。   乳臭未干横出世,梦枕黄粱求九刀。   此时又听孟三千高声道,“我的援兵就在两千里外的桃源庄,明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花梅令微微勾起嘴角,看来孟三千也不是傻子,也算不虚此行了。   翌日正午,孟三千被押上剑宗大堂审讯。他倒是放得开,让他跪下就老老实实的跪下,那副洒脱的劲儿看的几位掌门直皱眉。战天下和神刃还是并排坐在正位,神刃似乎心情不大好,冷着脸身上寒气逼人。   曹望舒将孟三千诸多恶行控诉了个遍,然后质问道,“孟三千,你劣迹斑斑,罪行种种,还有什么话好说?”   孟三千轻蔑地冷笑一声撇过头去,曹望舒气的够呛,指着他大骂道,“你个小儿……”   “我只是想知道,”孟三千突然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一双水玉般的眸子盈盈点点望向正位之上的神刃,“看神刃容貌应已近而立,洞中二十余载缺衣少食,如今重见天日又这般身手,为何甘愿受制于人?你我本性同道,若神刃肯与我联手,我孟三千愿将白帝教拱手奉上,一展鸿鹄之志!”   孟三千说着,竟然规规矩矩地拜了下去,大堂鸦雀无声。花梅令握着扇子呆了一瞬才挑起唇角,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这神刃何种风姿竟然能让不可一世的孟三千俯首称臣?   花庄主爱看戏,对于他来说,江湖就是一个戏园子,每个人都是他园子中的戏子,而对于那些别出心裁乐意给他演戏看的戏子,他向来宠爱有加。   神刃并未说话,只是目光冷冷地盯着跪在地上向自己誓忠的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曹望舒反应过来连忙大骂道,“一派胡言!我剑宗先祖乃武林崇高之典范,怎么会与你这等宵小同流合污?战盟主!孟三千死性不改,在与这厮纠缠下去也是徒劳无功,不如就地正法,为青城一派报仇雪恨!”   没有得到神刃的回复,孟三千直直地望着神刃,声音儒雅,“神刃既不言,我孟三千也不再强求。但求神刃高姓大名,也算死的明白!”   “你这等罪人也配知晓我剑宗先祖的名讳?况且……”曹望舒还欲再骂,正位之上却突然传来一道萧冷的声音。   “我叫浮尧。”这是神刃出洞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先祖大大终于承认小花给起的名字了呢~   不过难道你没有发现小花完全是按照小受的标准给你起的名字吗…… ☆、百密必有疏      “我叫浮尧。”神刃道。   花梅令摇着扇子的手一顿,然后慢慢地勾起嘴角,最后忍不住越来越深只得用扇面掩住唇。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猎物认了主更让人高兴的了。   孟三千闻言竟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绞在背后的双手忽的一用力,身上足有一指粗的麻绳竟瞬间四分五裂!   在场的弟子立刻拔剑,一时间整个剑宗大堂都是拔剑声。离他最近的曹望舒吓的连忙跳开,颤抖着手指指着孟三千道,“你你你……你明明喝了我派秘制的化功散!怎么会……”   花梅令的笑容更深了,掩在唇角的扇子轻轻摇了摇,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眯起来,细细地打量着两人。   对于现场一触即发的形势孟三千倒是视若无睹,他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浮尧,微微挑起嘴角,最后甚至悠闲地抱起肩膀道,“我的眼光从来不会错,如果哪天神刃想起我今天说的话可以到白帝山来找我,哦,不,是浮尧。”   他话音刚落大堂外忽然响起了震天的吼声,犹如四面楚歌、八千精骑。冷风忽的从双开的大门吹来,带着沉积的雪花,倏地吹起了孟三千那飘白的衣摆,如烟如缕,瞬间炸裂开来。   人群传来一阵惊呼声,浮尧哪见过这场景?只见一阵烟雾升起人就不见了,他提剑便追,脚下一点,剑尖划破浓烟,眼见白衣一晃便知是孟三千,于是运足了劲追上去。   眼看着孟三千就要被追上了,他突然回头一扬手,撒下一片白粉。曹望舒惊呼“小心!”可浮尧并没见过这东西,也不懂。脚下未停,猛地便冲了过去。   孟三千简直被他这不要命的架势吓了一跳,难道这剑宗先祖还有百毒不侵的本事不成?两人何仇何怨竟要如此置他于死地?可下一秒却见浮尧捂着眼睛从白烟中坠了下去。   他松了口气,笑眯眯地勾起嘴角,身前的属下忙提醒道,“教主,不宜久留!”   “走!”一声令下众人如散去的狼群,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神刃!神刃啊!”曹望舒叫着便跑上去,可刚迈过门槛他又不敢上前了,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尴尬地关切着,“您没事吧?”   花梅令也禁不住伸长脖子向外张望着,浓烟散去,一青色的背影屹立在门外,粗长的头发一圈圈绕在脖子上。半响,他才转过身,狭长的双目拼命地睁着,可那眼眶中已留下道道血泪,划过整张脸吓人的很。   “啊!”曹望舒顿时踉跄了一步差点坐到地上,花梅令的脸色一变,万年带笑的面容难得挤出愁绪,他皱紧眉头“哗”地合起扇子气呼呼地道,“白抚,我们走!”   浮尧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像浸了水,时而清亮,时而又殷红一片。恍惚间,隐隐绰绰地又看见了那双漂亮的眸子,愈来愈近,只是这次却带着丝丝愠色。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一伸手抓住了什么东西,直到摸到手腕处那不厚不薄的软铁护腕时才松了一口气,身子一晃晕了过去。   缉拿孟三千的再次失败使这件事不了了之,各大门派对此颇有微词,但大家毕竟都是有门有派的人,也不能常耗在剑宗,最后纷纷悻悻离去。   而剑宗无疑是最惨的一个,被里里外外糟蹋了一圈,上上下下少了多少粮食,最后神刃中毒,其他门派却拍拍屁股走人了,还真是世态炎凉,一点虚情假意都不愿给。   剑宗宗主颓然地走进大厅,看见在此等候的花梅令心里有些别扭。六大门派都走,反倒剩下这么一个搅屎棍留了下来。   花梅令圆木椅上却走了神,他的大脑正不受控制的一遍遍浮现出刚刚浮尧突然抓住他时的场景。他真是一点都没有想到,太意外了,甚至浮尧抓着他的手倒下去他都没有一点反应。   可若不是浮尧在那时抓了他一把,他也不会留下来不是么?说到底是谁算计了谁?   一阵轻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花梅令一转头就看见曹望舒走了过来,“花庄主。”   花梅令点了点头立刻咧开嘴角,又是一副纨绔公子哥的样,看的曹望舒拧起了眉毛。   “神刃如何?”花梅令问。   曹望舒摇了摇头道,“中了化骨灰,大夫说他的眼睛可能治不好了。”   “这样啊,那宗主节哀顺变,花某就不打扰您独自疗伤了,告辞!”说罢,他带着白抚便走了。   “站住!”曹望舒沉着嗓子喊了一声。   花梅令闻言嗤笑出声,他转过身玩味地看着曹望舒道,“宗主还有何吩咐?”   他这么一说曹望舒便红了老脸,他和花梅令向来不对付,如今却要拉下老脸有求于人,若不是为了剑宗大计他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   在心里自我催眠了一番,曹望舒起身道,“花庄主天下灵通,梅令山庄更是藏龙卧虎,花庄主总不会连个医术高明的大夫都找不到吧?”   “哈哈哈…”花梅令仰头大笑起来,半响才神采奕奕地甩开扇子掩在唇边道,“宗主真是抬举梅令山庄了,若是山庄真有那么好的大夫,我就先治好自己这一身的老毛病了。”   “你一定可以!”曹望舒攥紧了拳头,神刃就是剑宗的招聘,他若是倒了,那剑宗就真的再无立足之地了。   “就算真的可以,在下也未必愿意。”   “难道我剑宗神刃还不够玉貌花容吗?”曹望舒气急,竟口不择言起来,他刚一说出口就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剑宗何等地位?怎能自损身价和一群以色惑人的狐媚子相提并论?   花梅令一愣,然后缓缓地笑了,悠悠哉地转动着脑袋道,“花某心里只有北岛孤城主一人,至于剑宗神刃,在下真是高攀不起。”   说完,他一甩袖子便迈出门槛,白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曹望舒怒极一掌将上好的圆木桌拍的四分五裂,可就在同时他却见已经走出去的花梅令又退了回来。   他倒着步步后退,样子有些奇怪。曹望舒连忙跑到门口看,却见一柄剑尖稳稳地停在花梅令的喉结前一寸,几乎分毫不差!   一青衣男子站在他面前,双眼蒙着黑布,手中的剑却握得稳,正是神刃浮尧。   “神刃怎么又这么大的火气?”花梅令笑笑,小心地用扇柄去敲那剑刃,以往浮尧都会任他拂开也不理会,但这次他却一挑剑又向前刺了半寸。   花梅令看出了他的心思便不再挣扎,慢慢向后退问道,“那神刃总该让我死个明白。”   浮尧逼着他步步向前,俊美的面容绷的紧紧的,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很不好。半响,才听他冷声道,“治好我的眼睛,否则,我就杀了你。”   显然,他听见了刚才自己和曹望舒的谈话。这也不怪浮尧,他虽然眼睛瞎了,可耳朵还好使得很,又是个习武之人,方圆几里之内,他想听不见都难。   可花梅令偏偏最不怕人威胁,他一身贱骨头,软磨硬泡才有效,硬碰硬绝对立起浑身倒刺争个鱼死网破。这一点,就算对方是美人也不例外。   “梅令山庄没有如此高明的大夫,神刃请……”   “我叫浮尧。”浮尧打断了他的话,花梅令刚迈过门槛退回屋内,听见这话又是一愣,只觉这神刃不说话高深莫测,一开口却是如此心思简单。   浮尧还没适应瞎子的生活,花梅令倒是轻而易举地就迈了门槛,他却脚下一踉跄突然被门槛绊倒,手中的剑一滑,整个人猛的扑进了花梅令的怀里。   花梅令还没从前一句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就又被迫接受了美人的投怀送抱,手中一沉,香酥软玉就抱在了怀中。   春风料峭,乍暖还寒,柳枝衬了一地斑驳的日光。   嘴角忍不住一扬再扬,看向怀中人的目光带上了连自己都尚未发现的点点星光,他启唇道,“好。”说完又收了收抱在对方腰间的手,俯身凑到浮尧的耳边轻声道,“这才有点求人的样子嘛。”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取一瓢      对于花梅令来说,神医倒是不用请,府上就有一个。周旭,倒也算不上是多么悬壶济世、药到病除的神医,但仙医总能算他一个。   周旭已年过花甲,平时小病小灾一般都不会请他,这次匆匆忙忙地叫他过去,他直以为是花梅令的身子又出了什么问题,忙三火四地往厢房跑,到了地方看也不看拉起花梅令的手腕便摸。   花梅令见了好笑,问道,“周老这是在摸什么?病人可在床上坐着呢!”   周旭这才缓过神来走到床边,只见一白嫩嫩的璧人坐在床沿边上,直以为是花梅令又从哪包养的小倌,顿时回头瞪了花梅令一眼,“多大年纪了还往家里带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来!不看!我不看!”   只听一声长剑出鞘,一把冰冷的刀刃就架在了周旭的脖子上,周旭一大把年纪了突然见了剑锋吓得不轻,脸上的皱纹都扭到了一起。   “稍安勿躁。”花梅令朝浮尧说了一声慢慢移开剑锋,又把周旭拉到一旁。一出门周旭就踹了花梅令一脚道,“熊孩子,从哪找这么一个杀人犯回来!”   花梅令扑哧一笑道,“周老,那位是剑宗先祖。”   “剑宗……啊!传说中那个?”周旭瞪圆了眼睛。   花梅令点了点头,“他中了化骨灰,双目失明,您老给看看?”   “化骨灰?双目失明?”周旭一声比一声高,看见花梅令连连点头应允又道,“我行医这么多年还未曾听说过化骨灰能让人双目失明的!除非他是拿来往眼睛里撒!”   “是啊。”花梅令点了点头将事情经过解释了一番,听的周旭一愣一愣的,顿时对屋里人下了个定义——缺心眼。   这撒了白粉是个人第一反应都是捂眼睛吧?你不躲不藏还瞪着眼珠子往里冲,不是缺心眼是什么?   但说归说,他还是进去给那人看了看眼睛。花梅令则回到了大堂,吩咐周旭有什么病情去大堂找他再说,他屏退了下人,挥了挥手,一个黑影便从窗口掠了进来。   “黑煞。”花梅令笑眯眯地喝了口茶,“你觉得神刃和你,谁更强?”   黑煞沉默了半响,英俊的脸十分严肃,许久才开口道,“老实说,属下也很想试一试……”   “不准。”花梅令骤然提高了音量。   黑煞垂了垂眼睑,花梅令正色道,“他不是你能动的人,黑煞,你最好不要对他感兴趣。”   “属下不敢。”黑煞垂首道。   见他这样花梅令又叹了口气,缓和下语气道,“黑煞,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我不是怕你碰他,而是我太了解你。你已经是这江湖顶尖的高手了,好胜心太强会害了你的。”   黑煞不置可否,又过了半响才道,“恕黑煞坦言,属下的武功恐怕追不上神刃。”   花梅令的目光暗了暗,不住地用杯盖拍打着杯沿,“我知道了。”   屏退黑煞没多久,周旭便背着药箱走了进来,白抚扶他坐下花梅令才问,“怎么样?能治好吗?”   “嘿!你把我周旭当什么了!这点小毛病用不了十天半个月,保证他活蹦乱跳比兔子还欢!”周旭说完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花梅令看着他想了想,笑吟吟地道,“那要是……我不想让他好的那么痛快呢?”   “噗——”口中的茶水尽数吐了出来,周旭看着花梅令的笑容睁大了眼睛。   北方雪原,两人一前一后策马奔驰。寒风四起,花梅令一甩马鞭脑中又想起了三日前和周旭的对话。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毒蝎、清酒、冬虫夏草少许,可以毒攻毒。可你要想想,这么多毒物往眼睛上那么一敷,他是个人都承受不住啊!”   “没关系,他不是人,是剑宗神刃。若是这么轻易便熬不住了,也不配做我的戏子。”   “你可要想清楚,要是用这个法子治,必须配合雪域活泉,每隔十日服一剂,半年乃成。这日子一日都差不得,否则前功尽弃,再无药可医啊!”   “那就这个法子医。”花梅令笑盈盈地指了指地面。   周旭见说不通,只得叹气道,“那这方子还缺最后一道药,雪域活泉,就在北岛孤城内,如你所愿了!”   “驾——”马鞭又一甩,两匹马一前一后直奔北岛孤城而去。   东阳白凤依旧在写字,孤城的雪未化,他的字就不会停。花梅令抬了一箱的宝贝,金银珍宝、不计其数。也没有给东阳白凤看,才进了孤城的大门便吩咐管家拿出一半赏给下人,一半入了账房。   东阳白凤是不需要这些的,花梅令很清楚要怎么对一个人好,又要怎么去虏获一个人的芳心。   风尘仆仆地赶到书房,花梅令也没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看着桌案前的人。   东阳白凤一身白衣席地,轻挽袖子露出纤细的胳膊,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笔杆,安静的如同雪中的梅花。   花梅令觉得自己浮沉了几天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尽管看上去完全相反,但他就是觉得东阳白凤和他是同类人。他就像是红梅花,艳丽的,所有的心气和高傲都挂在表面。而东阳白凤像是白梅花,风雨经霜,看似温文儒雅却带着骨子里的桀骜不驯。   他理了理衣摆展开扇子走进屋,“白凤,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东阳白凤停下笔,抬头望他。肌若初雪,面如玉兰,端端一张赏心悦目的美人脸。   “花庄主又跑到我北岛孤城来,莫不是上次的赌约也实现了?”东阳白凤一挑眉,扬起下巴。   花梅令仰头大笑了几声,“孤城主这消息也不比我梅令山庄差上多少么!虽然终日不出房门,这剑宗先祖的消息倒探听个真切!”   东阳白凤微微一笑,“道听途说罢了!自然不会有花庄主经历的那么精彩。”七年的时间足以让东阳白凤知道如何不去触碰花梅令的逆鳞。   花梅令闻言果然心情大好走到桌前将他是如何将剑宗神刃请出洞的全过程说与他听,但却并没有提浮尧中毒伤了眼睛的事。   有下人进来上茶,东阳白凤吩咐道,“放这边吧!”花梅令正交谈甚欢,一柄折扇衬着神采奕奕的桃花眼看的那小厮走了神,手中的水壶不小心碰翻了墨砚,黑漆漆的墨汁瞬间染湿了东阳白凤练习的宣纸。   “城主!小的鲁莽!”那人连忙跪下去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可他磕了半天愣是没有收到一句回复,于是他壮着胆子抬起头,只见城主和花梅令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宣纸看,东阳白凤的脸更是冷若冰霜。   “滚出去!”许久东阳白凤才低吼一声,那小厮连话都没说一句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而屋内,花梅令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那张宣纸,用雪写的字经墨水润湿清晰异常,浓重的像战场的狼烟。上书两排大字——   乳臭未干横出世,梦枕黄粱求九刀。   东阳白凤难得失控了,将那宣纸抓起来团成一团扔到了地上。花梅令微微愣了,半响才缓过神来,转身坐到桌案上一时间屋内一片死寂。   两人背对着背,有些大家心里都清楚却从未拿出台面上的东西突然被翻了出来。彼此思绪如麻,想法却背道而驰。   许久花梅令才平静地开口,“我来找你是有事相求。”   “哦。”东阳白凤应了一声。   花梅令又道,“我想向你要雪域活泉。”   东阳白凤注视着地上的那团宣纸木讷道,“出门右转五十米就……”   花梅令没有立即答话,他盯着外面的树苗看了许久才忽而笑道,“不能劳烦城主带路吗?”声音温文尔雅如一缕清风。   东阳白凤的心一颤,指尖都忍不住抖了抖,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沉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东阳白凤承诺今生不踏出房门半步,说到,做到。”   说完他一拂袖子走到了窗前,花梅令抿着唇看了他半响才终于挂上笑容走到他身旁柔声道,“那你指给我看好不好?”   东阳白凤见他如此忍让的样子叹了口气,转身从屋里拿出一个木质的水瓢。   “看见那个湖了吗?湖心有个泉眼,一定要取泉眼处的水才算雪域活泉。”他说着把水瓢塞到花梅令的手中笑道,“有没有一种‘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感觉?”   花梅令闻言恍然惊觉,他看向东阳白凤,白衣翩翩,如画般美丽的男子。他不是一直认为这人才是他的真爱吗?他追逐了东阳白凤七年,七年,这是花梅令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有过的长情,甚至连初见的光景都历历在目。   但如今,有什么要动摇它了吗?动摇?   东阳白凤被他看的好奇,身后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问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花梅令忽然笑了,伸手用力将水瓢扔向窗外,木质的把手转啊转,猛的扎进湖中,惊起半米高的水柱。   东阳白凤的目光随着那水瓢落到窗外,又转头看花梅令,却见他忽然开怀的笑了,如诗如画般的美少年。   只见他笑盈盈的靠近自己,轻声道,“那我花梅令就只取你这一瓢如何?”   动摇?似乎不应那么重要吧!控制不了的感情,他向来不需要。   三日后,花梅令和白抚赤手而归。明明到手的雪域活泉花梅令却偏偏放弃了,白抚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花梅令却很清楚,好戏看完了,戏子就不再重要了。   两人骑马赶回梅令山庄,适才放下马走到门口就见一个下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道,“庄主庄主!不好了!浮尧公子和一名刺客打起来了!”   “刺客?”花梅令一皱眉。   那小厮慌忙点头道,“是啊!那刺客武艺高强的很,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两人斗了半天,已经打到房顶上去了!”   “斗了半天?”   这普天之下还有人能和剑宗神刃斗上半天?花梅令和白抚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忽的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黑煞! 作者有话要说:  小花花,你要早日认清你的心意呀 ☆、世人多险恶      花梅令脸色一变,蹙眉略一想,便点了点白抚的胸膛道,“封住脉门,走过去。”   可他虽这么说,自己却拔腿便跑,飞毛腿似的直跑的气喘吁吁一溜烟儿便到了后花园。   那两人已经打到房顶上去了,浮尧虽然双目失明可出手却丝毫不含糊,黑煞被他步步紧逼已然退到了屋檐上。花梅令见他望过来便偷偷地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此时白抚也到了,黑煞又假意和浮尧角逐了一番然后一个侧身跳下房,三两下便蹿到了花梅令的身后。   浮尧自是不肯,且看他剑尖在房顶上轻轻一划整个人便如疾风利刃般刺了过来。花梅令忽的莞尔一笑,开口道,“我有公务,今个先不打了。”   浮尧闻音倏地收起剑锋,漂亮的眉毛拧在一起,轻巧地落在花梅令面前。他站了半响才道,“是你?”   “不然呢?”花梅令调笑地勾起他的下颚道,“你觉得还会有谁?”   浮尧的面容绷的紧紧的,周身寒气逼人,花梅令几乎可以想象到那黑布之下是一双怎样冰冷的眸子。   “你的扇子呢?”他问。   花梅令拍了拍腰间,“在这。”   浮尧又是皱眉,但很快他便突然倾身而上将花梅令抱进了怀里,一只手抚上他的胸膛。花梅令只觉大脑“嗡”的一声响,淡淡的体味瞬间侵占了他的嗅觉。   但浮尧却面不改色,在感觉到那剧烈撞击着手心的心脏后更是面若冰霜。花梅令只是愣了一瞬,他早就想到浮尧会看他的心跳来确定刚才和他打斗的人是不是自己,只是他没想到他用的竟然是这种方法。   花庄主不自觉地挑了挑嘴角,尽管现在这个体位他并不喜欢,但无疑,对于这样的反应他很满意。   浮尧抱了一会便拧着眉推开花梅令又转而去摸白抚的胸口,白抚此刻也明白了刚才花梅令让他封住脉门的用意,然而浮尧摸了他的心跳后便一步跨到了黑煞面前。   白抚的心倏地揪了起来,眼看着浮尧的手向黑煞伸了过去,花梅令也敛起了笑容,黑煞更是惊出了一头冷汗,如鹰般深邃的瞳眸紧紧地盯着那正靠近自己的手指。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不只是刚才的比武,还有此刻的紧张。他看了花梅令一眼,花梅令也正在望着他,黑煞很清楚有些秘密如果浮出水面会引发多大的波澜。   浮尧的手突然贴上了黑煞的胸膛,几乎是同时黑煞一咬牙硬是屏住一口气顶向丹田,瞬间强制封住了自己的周身大穴,丹田因承受不住而气血翻涌,只见他紧抿的唇一抖,一道血迹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但他还是挺直背脊,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颤抖的拳头正是忍受内力冲撞的证明。   白抚暗自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不要转头,不去看,不去关心,这是他对黑煞一贯的态度。   浮尧摸了半天,愣是和前一个人一样,感觉不出半点刚刚运动过的迹象,终于收回手问道,“这人是谁?”   黑煞的身子顿时向后摇晃了一下,但他还是稳住了身形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庄里的仆役罢了!”花梅令答得轻巧,“你们找我何事?”   白抚连忙作揖道,“庄主,府衙的张大人求见。”   花梅令抬了抬眼皮,煞有介事的样子道,“不见,本庄主忙得很,让他改日再来吧!”   “是!”白抚应了一声带着黑煞便退了下去,花梅令想了想又叫住了他,“白抚,别忘了到酒窖去开酒。”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黑煞一眼,黑煞果然亮起双眼,阳光下朝他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向雪一样白。   花梅令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他转过头看浮尧,“我们到屋里歇息一下吧!”   浮尧冷哼一声转身便走,这几日他已适应了山庄的地形,走起来轻车熟路也不用人扶。花梅令只是笑笑跟上前,没走几步就看见周旭站在门前朝他挤眉弄眼,口型隐约能看出是“雪域活泉”几个字。   花梅令一皱眉有股不好的预感,他让浮尧先进了屋,自己则跟周旭走到了一旁。   “雪域活泉呢?”周旭焦急的问。   “你已经给他用药了?”   “那当然!”   “你为何不等我回来再用药?”花梅令蹙起眉,他本来已打算放浮尧一马,决定不用这个方法治疗了,可谁知周旭竟然在他去北岛孤城这几日已经给浮尧用了药!   “这眼睛上的毛病能耽搁吗?再说了,就你家那位……”周旭一瞪眼睛用手做刀状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下,“我敢拖吗?”   花梅令的眉头更紧了,“我没有取来。”   “什么?!你……”周旭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花梅令却伸手打断了他的话,“你擅自行动,死马当活马医吧!”   说完气呼呼的一甩袖子便走了,周老拄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气的两撇白胡子都吹了起来,他掐腰低声骂道,“什么叫死马当活马医?你给医一个瞧瞧啊!臭小子!”   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花梅令没有去浮尧的房间而是将手背到身后一摇一摆的便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梅令山庄似乎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笙歌帐暖、歌舞升平。一直很受宠的小荷又每日进出主屋,花梅令倒是学起了东阳白凤每日闭门不出,但从屋内传来的嬉戏打闹声却听的人直摇头。   主屋内十余个翩翩佳人正在跳舞,她们赤着足踩在地毯上,大红纱裙转的浑圆,红纱飞扬如盛开的玫瑰。   这出跳的是《琉璃碎》。琉璃碎,鸳鸯醉,是江南的名曲,舞女必须身着红纱、半露酥胸,袒着后背,赤脚跳出七百二十步,一百八十圈,算是十分香艳的舞蹈了。   但榻上的人显然并没有关注这些,两个身影上下交叠在一起。小荷双手勾着花梅令的脖颈,早就被那妖美的面容勾的丢了魂儿,此刻更是双眼迷离,红唇微启沙哑道,“庄主……”   “花梅令!你出来!出来!”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叫喊。   屋内人却充耳不闻,纤细的手指探入怀中人的衣服,小荷嘤咛一声抱住花梅令的脖子道,“这周老也真是的!天天在门外喊,喊得人心烦!”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又喊,“臭小子!出事了!”   花梅令微微一顿,小荷连忙用力将他拉向自己,“庄主,周老对您出言不逊?!这么不懂礼数就让他在外面叫吧!”   花梅令却笑了,“小荷,你可知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几天?”小荷一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庄主您说什么第几天?”   “是第七天。”他温柔的笑,手指拂过小荷的面颊,可那笑容却多了几分惆怅。   是的,他明明日夜旖旎风流,脑子却偏偏将那人毒发的日子记得清清楚楚一日不差!从来没有什么事能让花梅令想这么久,倒不是多上心,可每日总是会突然想起,然后在自己的呵责中忘记,周而复始。   “花梅令!”门外又是一声叫喊,几乎是同时大门突然“嘭”的一声炸裂开来,一股寒气迎面袭来,花梅令才刚跳下床一个尖锐的东西就突然刺进了他的肩膀!   舞女尖叫着跑了出去,小荷怵在一旁惊恐地瞪大了双目,却看见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绝美男人。那人虽然蒙着双目却仍然美的如夜空中的皎月,那绝不是谁都能模仿来的气质,恍若高山流水般的清肃。   只是那人手中拿着一把剑,而剑锋已经没入了花梅令的身体!   “哟,神刃怎……”   “治、好、我!”浮尧立刻打断了花梅令的话,他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字一顿,颤抖着嘴唇,杀意十足。   如果不是疼痛难忍,浮尧就是堵上自己全部的尊严也绝不会再跑来找花梅令。近几日他的眼睛越来越疼,日日夜夜就像有烈火在灼伤,又像几十只虫子不停地啃咬着他的眼球,那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他几欲亲手挖掉自己的眼睛。就在这时他突然偷听到周旭提起“雪域活泉”。   花梅令笑的和煦,目光下垂便看见浮尧攥紧的左手不住地颤抖着,指甲几乎已经陷入了肉中。   “周老不是在治?”   “雪域活泉。”浮尧说的简明扼要,花梅令却皱了皱眉看向门外的周旭。周旭连忙比划着示意他不是自己说的,是浮尧偷听到的。   完全不给花梅令思考的时间,今日的浮尧似乎格外的心急,他的剑又微微用了用力大喊道,“快给我!”   他这一喊,几道鲜血立刻顺着唇角流了下来,并不多,那是他痛得咬碎了牙。   高手绝不会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人看,所以浮尧即便是咬碎了牙也绝口不提疼,这一点花梅令自然看得出。   周旭曾说过,此方法治疗必疼痛难忍,若是没有雪域活泉,任何一个人都难以忍受以毒攻毒的疼痛。   “呵……”花梅令看着他轻笑一声,他骤然伸手握住剑锋向自己身体里一插,一口鲜血立刻从口中吐了出来。   周旭连忙跑进屋,浮尧却绷着脸不动声色。门外,白抚早就带着一干人将主屋围了个水泄不通。   花梅令握着剑刃高声道,“梅令山庄上下都听好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将雪域活泉交给他,更不准告诉他有关雪域活泉的任何消息,违者,诛杀无赦!”   浮尧的拳头攥的“咯咯”响,花梅令却笑了,笑的甚至有几分得意,“任何人,都别想着威胁我。”   鲜血顺着剑锋流下来,浮尧突然一把拔出剑,花梅令来不及闷哼便被人抱起猛的冲破屋顶飞了出去。   浮尧带着他一跑跌跌撞撞地逃到了郊外的祠堂,祠堂中的人看见这么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冲进来立刻一哄而散。浮尧也实在是体力不支,将花梅令扔到了上香磕头的垫子上,自己则在他身后坐下来勒住他的脖子。   浮尧早已疼的视线模糊开始轻微地抽搐,花梅令却偏还要气他,“怎么?疼的连剑都拿不住了?”   浮尧却只是紧紧地勒着他的脖子,将下巴紧紧地卡在他的头顶,冷声道,“你既然答应了救我,又为何出尔反尔?”   花梅令的笑容顿在脸上又慢慢消失,“因为我从不是君子。”   “世人多险恶。”浮尧忽然这么说了一句,因为他已经说不出第二句话便痛的晕了过去。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紧紧地抱着花梅令,紧的能听见骨骼的收缩声。   花梅令却忽然被他这句“世人多险恶”夺了心神,脑中闪过无数个片段,一句“世人多险恶”隐隐地戳中了他的心。看着那垂在肩头的脑袋,花梅令忽然叹息道,“不是我心狠,是你不得不防啊!”   一只蓝色的翡翠顺着窗户飞了进来落在了花梅令的腿上,接着祠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浮尧此时已经痛的听不见这么多了,他紧紧地抱着花梅令才克制住自己恨不得自挖双目的冲动。   随着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浮尧终于体力不支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花梅令才从浮尧的桎梏中抽出身来,下属将痛晕过去的浮尧架了起来,花梅令整理着衣服,周旭跑过来问,“他怎么办?”   花梅令闻言转过身,浮尧虽然已经晕了过去,可疼痛显然还没有放过他。他的身体不住地抽搐,眉头紧锁,双手更是已经攥出了隐隐的血痕。   外面忽然又下起了雪,鹅毛纷飞。   花梅令看了他许久,久到门外的雪似乎都已经停了才忽然叫了一声,“白抚。”   “去拿雪域活泉。”   一声长长的叹息后,便听他又道,“避开白凤。”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1、2、3号停更一下啦,要出去玩啦~~~   祝大家元旦快乐,2015事事顺利,财源滚滚呀!   爱你们,么么~~ ☆、正是日中时      浮尧眼上的黑布终于摘了下来,虽然雪域活泉还是不能停,但他已经能看见东西了。令人奇怪的是两人间的气氛相当融洽,似乎那日庄主被劫的事都是错觉。   花梅令破天荒的一连几日都没有叫男宠侍寝,梅令山庄似乎也因此清静了下来,但在进出的男宠间却流传着一件事。落梅居来了位新宠,貌若天仙却易怒善妒,甚至在庄主和小荷办事的时候冲进屋刺伤了庄主。可那位到现在都活的好好的,足见恩宠之深了。   这个传闻花梅令也听说了,他毕竟号称天下灵通,眼皮底下的事更是掐掐手指便一清二楚。不过他非但没有制止这些流言蜚语反而往落梅居跑的更勤了,一日三次早中晚,简直闲到让人咋舌。   阳春三月,正是日中。   花梅令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灿烂的暖日忽道,“今日是日中,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浮尧从书中抬起头,书是花梅令硬塞给他的,无非是一些诗词歌赋、孔孟子。说来他在洞中也见过一些类似的书籍,但年代久远毕竟没有这里的齐全。   见浮尧没有答话,花梅令又诱哄道,“即是过节,街上必定热闹非凡,你好不容易从洞中出来,难道不想看看老百姓是怎么过节的?”   浮尧目光一闪,心动了。   春字开头好兆头,老百姓一般比较看重日中,不只是一个播种的季节还是一个求佛拜神的好日子,所以花梅令首先便带浮尧到了祠堂。   花梅令难得出门没有带白抚,但还是带来他那只活蹦乱跳的鸟。今日祠堂的人分外多,一些人排队烧香磕头,祠堂里还有抽签解释的和尚。   两人一个比一个俊美,十分惹眼,不时有女子看过来又羞红了脸。花梅令很享受这种被人爱慕的眼神,于是笑着努努嘴道,“怎么样要不要也试试?”   浮尧看了那群磕头的人冷声到,“大丈夫,上跪天地,下跪父母。”   花梅令闻言连笑了几声,眸眼如星,展开扇子徐徐地摇,“这是日中的习俗,既然来了哪有不试试的道理?”   浮尧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才走上前跪下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还有模有样地学着人家双手合十祈祷着什么。   很快便有女人在一旁叹气小声聊着,“看那个男人,长的这么俊美怎么偏偏有这不孕之症?”   “或许是他娘子吧!”   “怎么可能?这么俊俏的公子哥还愁找不到好姑娘吗?”   “哎,可惜了。”   花梅令以扇掩唇笑的开怀,日中的确有烧香拜佛的习俗,只是他没说的是这一天会来祠堂的人都是来求子的,所以祠堂中才会都是一些已婚女子或成过亲的丈夫。   面对周围诧异的视线,浮尧全然不在意。自他出洞以来几乎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盯着看,他总不会一一都去在乎。拜了佛花梅令就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又坐到了一旁的住持和尚那,“方丈,麻烦给这位公子看看。”   浮尧一头雾水,盯着那方丈看,那方丈也盯着他看。锃亮的光头烙着六个点,老和尚皱着眉一脸纠结地看了他半响,又疑惑地看向一旁满脸堆笑的花梅令,最后又转向浮尧仔仔细细将他那张脸看了个遍才艰难地开口道,“这位公子,你……你命中无子啊!”   浮尧闻言秀气的眉毛几乎皱到了一起,他实在是没懂这人在说什么,为何无缘无故说出这么一句话,不知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和尚见他这样以为是在担忧便连忙道,“但施主不必过于担心,只要经常来本寺烧香拜佛,时间长了感化了佛祖,自能子孙满堂。”   浮尧更不懂了,眼中直接露出了几分杀气,花梅令在一旁已经忍笑到岔气了。他笑眯眯地拉起浮尧朝那和尚行了个礼道,“多谢方丈。”说完拉着浮尧便出了祠堂。   两人又往前走,日中卖的最多的是春韭。一年之计在于春,人民总是想吃点新鲜的蔬菜水果以求个新气象。但对于这两个完全不信命的人来说似乎就没必要了。   走了没多久又看见一家字画店,门口的架子上挂着几幅字画还有一面扇子。浮尧停下来看了会问道,“你的扇子也是从这里买的吗?”   花梅令闻言禁不住笑了,他花庄主的东西自然个个价值连城,怎么会是从这种给钱就卖的地方买来的?但花梅令深知浮尧一直生活在洞中,对任何事情都很好奇只是性子冷不愿表达罢了,于是便拉着他进了屋。   字画店的老板见两人衣着便知身价不菲,连忙笑眯眯地迎了过来,“两位公子看字画啊?我们这都是新到的,还有王羲之的真迹,扇子现写现卖。”   花梅令笑了笑拿起旁边一把娟白的扇子,他自然不会相信王羲之的真迹会在这里。浮尧盯着他手中的扇子看了半天花梅令才回过头,见状笑着摇了摇递给他道,“喜欢么?”   浮尧接过扇子反正看了看,那是一把空白的扇子,诗画都还没有题。   老板连忙在一旁说:“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光,这把纸扇实乃上品,檀香木,十两,可题字。”   “十两?”花梅令玩味地笑了,对这老板的漫天要价不觉有些好笑。不过这老板也的确看的明白,若是浮尧点头,别说是十两,就是十两黄金对他来说也不在话下。   浮尧没说话,只是认真地看着那面扇子。低垂着眼睑,白玉无瑕的肌肤美若腊梅,那双清冽的眸子似乎也染上了暖色。   花梅令看得出他喜欢,便拉着他走到一旁的桌案前,“就要这把。"   老板一面在心中窃喜一面跑过去道,“好嘞,您要题什么?我们这里有简书、隶书、行书、小楷,还有各类山水画,当然,这作画嘛……是要加钱的。”   花梅令却不理他,牵着浮尧的手笑道,“浮尧,你可会写字?”   “会。”浮尧说着一把匕首突然伸出袖子凭空唰唰一挥,这边还没看清那边已“咔”的一声入了鞘。面前的墙壁上忽然掉下一片石灰,抬头一看只见墙上有棱有角地刻着几个字——唯我独尊。   那老板吓得顿时瘫坐在地上,花梅令却又是笑,“我是说用笔,不是用剑。”   浮尧一皱眉,花梅令便笑着拿起一旁的毛笔握进他的手里,自己则覆上他的手教他握笔姿势。浮尧对于有人如此近距离地紧贴在自己身后十分不适应,这可能是习武之人的通病,对于从身后贴上来的东西总是万分警惕。可他越是绷的紧身后的人便靠的越近,最后那只左手甚至环住他的腰,将自己的胳膊桎梏其中。   “你不要太紧张,放轻松。”花梅令强迫浮尧松一松那几乎要攥断笔杆的手,谈吐间呼出的气体紧贴着他的脖颈。   浮尧蹙着眉,半响才终于在花梅令的帮助下不再摧残那支笔。然后他便看见那只覆盖在自己之上的手握着他蘸了蘸墨。柔软的笔尖在砚边反复刮了几下,他不是第一次看见别人写字,但却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将这个动作做的如此优雅,就像花梅令一贯的气质闲情逸致、颦笑惑人。   浮尧看不懂自己和花梅令的关系算什么,似乎与他和其他人并不一样。每一天都翻开新的一页,却又不断累加。花梅令与他并非同道中人,孟三千说的很对,他们之间才似乎有那么几分意气相投的味道,可花梅令又确与他有几分相像。   一样无情。   一样会做戏。   只是花梅令玩的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而浮尧却是不在乎不挂心。   花梅令握着他的手在扇子上一挥而下,几乎笔尖未停,迅速便是两排字,漂亮的小楷甚至让人不敢相信他是握着别人的手写的。   浮尧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字便写完了,花梅令握着他的手放下笔,将扇子拿起来反正面翻了翻,“如何?”   浮尧愣了,目光缓慢地从花梅令的脸上转移到面前那柄扇子上。上书两行字——   问君何处来,只疑天上人。   两排字横横竖竖,潇洒异常。就像花梅令的人一样神采飞扬。   “问君何处来,只疑天上人。”浮尧细细地念了一遍,半响才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花梅令闻言仰头大笑起来,爽朗的潇洒似这三月的春光,灿烂醉人。   “功夫不到家啊!还是多看看书吧!”他笑着拿起桌案上的一本《诗经》按进浮尧的怀里,眨着眼睛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说罢他心情甚好地甩开扇子摇了摇,在桌上留了两块银子便率先转身迈出了店。   屋外春光正好,侧目是浮尧皱着眉一脸不解地从店中走出来的样子,明明三分不解人意,七分不近人情,可偏偏又让花梅令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感觉。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中即是春分,这章是甜甜的春游文啦~   好久不见了米娜桑,主要是卡文啊卡文啊,卡的我这个痛苦   顺便一提,这篇文应该会在10W字之内完结的中短篇吧!   难道是我卡文卡的太痛苦了?   不过还是感谢大家的支持! ☆、日游歌姬坊      两人出了店天便已经灰蒙蒙的了,没走几步就下起了雨,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不算大,但却是浮尧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   花梅令摸了摸脸上的雨水笑道,“梅雨知时节,春雨碰上日中,倒真是今年的好兆头。”   他说着转过头却见浮尧已经愣在了原地,他抬起头看着天。一改往日的湛蓝,变成了如尘土般的灰色。雨水滴在他的脸上,顺着高挺的鼻梁流下来,划过脸颊又亲吻过秀气的脖颈,最后消失在那引人遐想的锁骨间。他抬了抬手又放下,但最后还是抬了起来摊开掌心,细细的雨滴一滴滴砸进手心,痒痒的,又化成一汪。   见他这样花梅令收起笑容又慢慢舒展开来,但这次的笑容明显比以往温柔许多。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个大家都匆匆找地方避雨的街道突然安静了下来,眼中只剩下那个水雾中的绝丽佳人,耳旁只听得到绵绵的细雨。   不想去打扰那人难得的自由,半响才反应过来的花梅令低头笑了笑,正巧不远处便有一个买雨伞的摊位,他便大步走过去挑了两把漂亮的花伞。   浮尧知道的东西远比他见过的要多,比如,他知道春雨冬雪、五谷食粮,可在出洞之前却从未见过。他只是从洞中历代流传下来的书籍中窥伺到外面的世界,但贡献给先祖的书籍种类真的很少很少。于剑宗而言,他们只需要先祖明是非、知善恶、识人言便够了,关于外界的描述少之又少,毕竟他们担心先祖懂得太多了会无法无天难以管束。   但很不巧,浮尧偏偏就是这么一颗长坏了的瓜。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浮尧转过头却看见一把白色的小伞,伞面抬起来,雨雾之中露出一张如星月般迷人的笑脸。漂亮的手指握着伞柄,花梅令笑着递过另一把伞。浮尧看了看伞又看了看花梅令,花梅令笑盈盈地朝他怒了努嘴,浮尧这才接过来学着花梅令的样子将伞支在头顶。   “这个叫做伞,下雨天用的,不过还是会淋湿,所以雨天很少有人出门……”花梅令在一旁说着,浮尧看向他却只能看见一扇展开的伞。   花梅令说这些他都知道,他曾在洞中的某本书上见过“执伞而行”的句子,从而也猜测出应该是一种用来避雨的东西。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阻止花梅令说下去,也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个人在自己身旁喋喋不休的也不坏,尤其是平日并不多言的花梅令。   此时街上的人几乎都跑光了,远远地便看见路旁跪着一个小姑娘,手中拿着一块牌子,上面隐约看得出是“卖身葬父”几个字。花梅令看了一眼转头看浮尧,浮尧却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你不可怜她?”花梅令饶有兴致地问。   “你可怜她?”   “我没有父亲,没法感同身受。”花梅令却道,见浮尧看向他便反问道,“你呢?”   “被我杀了。”   声音被掩埋了在雨声中,两人走后没多久一个黑衣人停在刚才那小姑娘面前给了她一袋银子,小姑娘哭着道谢那人却打断了她的话,“这是庄主的意思,要谢,也与我无关。”   春雨声声,两人走了没多久迎面走来一对男女,撑着一把伞,那男子搂着女人两人缩在一起。可伞并不大,男人半边的身子都被淋湿了。这一幕花梅令本来都没注意,但他走的好端端的突然被人揽过肩膀一把拉到怀中,手中的伞一个不稳掉在了地上,整个人撞进了浮尧的怀中。   花梅令简直没反应过来浮尧今日怎么如此主动,迎面便看见那对男女走了过来,同时那两人也看向了他……们。与那两人的错愕和震惊相比,花梅令的表情算是好看的,他一派淡然地抬头便看见浮尧板着脸目视前方的样子要多大义凛然就有多大义凛然。   虽然这是一个扭曲的结果,过程也不算美好,位置和身高上更是狠狠地戳了花庄主的心窝子,但绝顶聪明的花庄主还是举一反三地想到了更有趣的事。   “前面有一家歌妓坊,要不要去坐坐?”   “好。”   花庄主勾起嘴角,量你也不知道歌妓坊是什么地方。   这家歌妓坊叫“万紫千红”,名字很奇怪生意却很好,一是这里的舞跳的好,二便是这里的酒酿的好。这京城好酒并不少,但有好酒的歌妓坊却只此一家。当然,这里的生意好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舞跳的绝对香艳。   花梅令要了一个二楼的雅座,又点了些酒菜。越过扶栏便看见一群舞女正赤着脚跳舞,大红的长袍转的有如盛开的玫瑰。花梅令笑着指了指下面的舞女道,“这叫《琉璃碎》,是我最喜欢的曲子。”   浮尧斜了眼下面,舞女的衣服领子开的很大,从上面望去一览无遗。他又默默地转过头看花梅令,花梅令见状笑了笑,正巧小二给他们上酒,他便拿起酒壶为两人倒了杯酒。   “这叫长安酒,诗中有云:‘高歌长安酒,忠坟不可吞’,也算烈酒了。”花梅令说着笑盈盈地举起杯,“干一杯。”   浮尧看了他半响才拿起酒杯却没了下文,花梅令笑着主动撞上他的杯,清脆的响声听的浮尧又是一愣直到花梅令喝干才仰头喝掉自己杯中的酒。   “如何?”花梅令笑着问他。   浮尧却不言,花梅令也没再问,第一次喝酒的经历都不算多愉快,但酒这种东西只有喝的时间长了才能让你感受到它的美妙之处。此时台上又换了一出舞蹈,而这才是花梅令带浮尧来的目的。   《鸳鸯戏水》是这歌妓坊最有名的舞蹈,不过与其说是舞蹈倒不如说是现场房术更贴近。台上的一男一女跳了没多久便纠缠起来,两人不停地亲吻着,那女子的衣衫已经褪去了一半。   花梅令的余光瞥向浮尧,后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看,只是那毫无任何羞耻之色的脸一下便可看出他根本就不懂。   不过,不懂可以学嘛!   “这又是什么舞?”浮尧问。   花梅令等他开口已经很久了,此刻笑眯眯地答,“这不是舞。”   “那是什么?”   花梅令一手托腮,闻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俊俏的面孔朝浮尧那边凑了凑,“你想知道?”   浮尧看着花梅令的笑容感觉忽然很想知道了,他本来对这是什么舞并不在乎,可看见此刻花梅令眼中那狡黠的笑意,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只是一个回答那么简单。但他又实在是很好奇,他对这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想知道一二,于是尽管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绝不算善意的火坑,他还是点了点头。   “人道。”   “人道?”   “人之道便是传宗接代,曹望舒供奉给你的那个女人没有教过你吗?”花梅令眯起眼睛。   “她想杀我,就被我杀了。”浮尧淡淡地道。   “她想杀你?”花庄主觉得那个女人绝对没有笨到这个地步。   看出花梅令眼中的不信任,浮尧一抬眼皮道,“她扯我的衣服。”   花梅令的笑容一僵,看了浮尧半响才干咳一声举起面前的酒杯道,“喝酒、喝酒。”   浮尧虽然不爱喝酒,但面对花梅令的频频劝酒也是来者不拒。他看得出花梅令是在灌他,但如果拒绝了似乎也太没面子了,况且他对书中的“醉”这个字一直没什么概念,于是左一杯右一杯终于还是喝多了。   花梅令笑眯眯地扶着他道,“其实刚才的问题我也可以更深入的教教你,不过首先你要知道,扯你衣服的人未必是想杀你。”   浮尧迷迷糊糊的感觉花梅令的笑容与往常有些不同,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把他的话记在了心里。花梅令见状笑容更深了,他招呼小二道,“一间上房。”   浮尧虽然有些醉,但也不至一塌糊涂,他很清楚地感觉到花梅令把他扶到了一间房中然后对着他的腰狠狠地掐了一把。   浮尧吃痛地皱起眉,花梅令解释道,“你太胖了。”   这话说的真是冤枉,浮尧在洞中缺衣少食的过了二十多年,浑身瘦的就剩下一把骨头了。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浮尧足足比花梅令高了半头,这一点在刚刚花庄主打算抱起他的猎物时便发现了。所以说真是一段不愉快的经历,办事之前竟然是狼狈地把人拖到房里这种事。   花梅令走到床边看着浮尧那微醺的脸再也忍不下去抬起他的下颚便亲了上去,这可是早在今天握着他的手写字时便想的事了。花庄主从不禁|欲也不是好人,这事做起来轻车熟路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浮尧还没看清便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了上来,他瞪大眼睛就看见花梅令正压在他身上,笔尖贴着他的脸,明亮的双眸此刻都藏在了紧闭的眼睑下,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十分漂亮。   可花梅令没给他思考的时间便撬开了他的牙关,舌头探进来与他的纠缠共舞,瞬间便掠夺了他所有的空气来源。浮尧被他吻的晕乎乎的,慢慢的便觉得一双手伸到了他身后隔着衣服揉捏着他的屁股。   嘭!嘭!嘭!   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的跳动着,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花你要下手吗?   继续卡文卡文……这种像翔秘一样的感觉还真是……   话说快期末了,祝大家考试顺利!要努力复习呀! ☆、路遇任谦雪      两人吻了许久,直吻的浮尧晕头转向花梅令才忽然起身放过他笑眯眯地道,“所谓房术其实也是武功的一种,我若是不教你,以后你会吃亏的。”   浮尧迷迷糊糊的也没大懂,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有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刚才的感觉也不算坏,可就在这时屋里却突然传来一阵不属于他们的笑声。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小哥你想做那苟|合之事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真是衣冠禽兽也不为过,哈哈哈!”一个人突然从床底下滚了出来,花梅令吓了一跳,浮尧顿时坐了起来,两人在屋里这么久竟然都没有发现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在。   那人在地上笑的直打滚,滚了半天才起身红着脸蛋一鞠躬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打扰了,小僧这就离去。”   那人竟是个小和尚!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放在面前的手上还挂着一串念珠。   “等等!”花梅令一把抓住他,可那和尚却一个闪身躲了过去,脚下一点也不知用了什么功法“蹭”地一下便蹿了出去。   花梅令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浮尧也冲了过去,他连忙跑出门却见那两人已是打的热火朝天。那小和尚虽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刚才没有让浮尧发现他,不过此时论武功绝对不及浮尧的一根手指头,因为浮尧只是凌空一剑那小和尚便被剑气所伤直接从二楼飞了出去。   浮尧虽懵懵懂懂,但也感觉得出这小和尚刚才绝不应该偷看,于是出手狠厉丝毫没有留情,一脚点上扶栏长剑直指向那小和尚。小和尚武功不算好,此时又在空中根本躲闪不得。眼看着浮尧越来越近他突然大喊了一声,“师傅!救命啊!”   浮尧正皱眉,瞳孔却瞬间睁大到极致,只因一道气流突然袭来,速度之快甚至让他只得仓皇躲避,甚至落地时都没有稳住身形,一连踉跄了两三步。   “咔”一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浮尧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低头,几乎是同时他那被束起的长发砰然散开来,滑落肩膀一直垂到了地上,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   正在下楼的花梅令蓦地顿住脚步,大堂中的人经此变故早就跑光了,所以,花梅令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看见了地上那被砍断的浮尧的发带。   不可能!不可能!   浮尧看着地上那断成两截的发带顿时攥紧了剑柄。   “怎么样啊小美人?你说你怎么这么凶呢!骗你的又不是我,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杀那个登徒子?跟我一个出家人作对没有好果子吃!”那小和尚见浮尧被解决了连忙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浮尧面前嘚瑟,他抬着头一边盯着浮尧的脸看一边围着他转圈。   “定心,回来吧!”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在这个空荡荡的大堂中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以至于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一个大约三十五六岁的男人,皮肤偏黑,算不上多英俊但却十分强壮。他有一张很普通的脸,但也有一张绝不普通的脸。如果不是那一脸的英气,那恐怕就真是一个放在人堆里都找不出的脸了,甚至于他的下巴上还带着胡渣。可他的眼睛却异常的亮,黑亮的就像一颗紧紧嵌在眼眶中的黑珍珠,如果真的要找一个东西来形容,那恐怕就是深居洞中多年的黑熊。   凭直觉,花梅令就看得出这绝对是一个杀过很多人的人,他的眼睛就出卖了他那颗争强好胜的心。可偏偏那颗本来应该如猎鹰一般凶狠的双眸此刻却是一派平静的,他甚至没有正眼瞧浮尧一眼,不是不屑,只是不想多生事端。   不想多生事端吗?可他却偏偏用了一个最惹人注目的方式救了那个小和尚。   这是一只被套住锁链的熊,若是解开锁链,必势不可挡。   “哦。”定心应了一声转头便走,可就在此时一道剑锋却突然从背后袭来,只听“铛”一声长剑磕上了一把阔刀。小和尚“哎哟”一声摔在了地上,等他睁开眼睛那两人已经打的天花乱坠,只能看见来来去去的刀光剑影,却速度快的连出招都看不清。   “阔刀……”花梅令皱起眉低声念叨着,一对眸子随着打斗的两人不停地转着,只是恐怕转的更快的是他的脑子。   浮尧已经恼羞成怒,他冷着脸出招毫不留情,剑锋一缓一急扬手削掉了那人挂在腰间的酒壶。两人向后一跃,落地时已距离一丈远。那人看了看自己洒了一地的酒壶,黑亮的眸子向上一转看向浮尧,“你是什么人?”   他曾经在哪里听说过这一招,但从来没见过,并且连他自己都觉得能将这一招用的得心应手恐怕天下任何一个人都办不到。若说名字,记得好像是叫云什么。   云雨转势,这是浮尧最常用的剑法,但却极其管用,因为这一招总是能打的人措手不及,甚至在心理上也能让对手被感压力。因为不要说天下无人,就是剑宗历代先祖能练成云雨转势这一招的也寥寥可数。连孟三千也是败在这一招之下的,可这人竟然只掉了一个酒壶!   握着剑柄的手骤然攥紧,冰冷的瞳眸中杀意十足,连小和尚都看呆了“哇”地一声道,“小美人你这么厉害,竟然能跟我师傅打个平手!”   可这话于浮尧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曾超越他的人已经死了,而且是被他亲手杀掉从此只能长眠于洞中,虽说他并没有使出全力,可相信对面这个男人也是一样的。   “可惜了。”那人忽然收起刀叹了口气,“若是十年前我定于你生死一战,只可惜如今我已经有九把刀了。”   乳臭未干横出世,梦枕黄粱求九刀!   花梅令顿时眯起眼睛笑了,原来如此,他倒还真没想到有一天能亲眼见到任谦雪,这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这么想着,花梅令“唰”地展开扇子走下楼。   “任大侠。”一个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两个面若冰霜的人都只是动了动眼珠,只有小和尚定心十分给面子地惊呼道,“你竟然认得出我师傅!”   那人绷着脸,黑亮的眸子紧盯着花梅令的一举一动,许久才缓慢地道,“认得出我的,都是敌非友。”   “在下花梅令。”花梅令以扇掩唇笑道。   那人没说话,倒是定心先大喊出声,“啊!你就是那个偏爱男色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花梅令!”   “没错,就是在下。”花梅令这“在下”两个字咬的极重,主要是实在被这个叫“定心”的小和尚唠叨的烦不胜烦了,不过效果似乎出奇的好,因为定心一下子就被他吓的闭上了嘴巴,只是低声念叨着什么“难怪、骗子”之类的。   “原来是天下第一通花庄主。”那人虽这么说,可语气上却没有一丝恭敬之意。   花梅令笑的更开怀了,一双桃花眼将任谦雪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对于这个当初一连打败九位江湖顶尖高手的人他很是好奇。尤其是想到剑宗地牢中的那首诗花梅令忽然便理清了什么,于是故意笑道,“但我们确实是敌,任谦雪。”   任谦雪不语,一双眸子上下将花梅令扫了一遍却在看见花梅令扇子下面挂着的墨玉时变了神色,眼中平静不复,尽管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可花梅令一瞬间甚至以为那束缚着他的绳索断开了。   “原来如此。”任谦雪说着转过身,定心十分懂他心意地跟了上去乖巧地站在他身后。   “哦?任大侠要走了吗?难道不跟在下一分高下?”花梅令挑衅着,一双眼睛眯成了危险的月牙。   “我已经退出江湖不再过问任何事了。”他说完却没有动,高大的背影遮住了门口的阳光,似是犹豫了一番他又解释道,“今日,只是来买酒。”说罢他抬脚便迈出门槛。   “站住!”浮尧叫了一声,花梅令连忙伸手阻止。   “别做无谓的牺牲,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是在命令我吗?”浮尧的声音顿时冷若冰霜,哪里还有刚刚半点醉酒的样子?   花梅令轻笑一声转头看着他,“哪里?只是不想你跟着掺和罢了!浮尧,这河里的水永远比看上去的要深。”   浮尧皱眉却没有再开口。他心里想的是,虽然任谦雪对他的羞辱的确是不报不快,但刚刚他更想杀那人的原因是——花梅令对那人似乎有些过于在意了,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在那个不明意味的吻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赏,我很喜欢的一个角色登场啦,先不剧透~ ☆、访剑宗禁地   正午,北岛孤城主的房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怎么样,白凤?这剑宗先祖是不是有趣的很?”花梅令笑的前仰后合,难得他肩上的那只鸟还能一派淡然地理着羽毛。   东阳白凤闻言微微挑起嘴角,花梅令是今天早上到的,用一上午的时间给他讲了一连串的故事,而主角都是同一个人——剑宗神刃。   说到底其实东阳白凤一点都不觉得哪里有趣,不过看着花梅令的笑容他忽然隐约察觉到,似乎用不了多久他又要过那种独自一人的生活直到终老。或许花梅令并没有意识到,但多年的交情让他对花梅令的喜好了如指掌。至少,他绝不是一个轻易便会对别人感兴趣如此之深的人。   “明明是剑宗先祖,却好斗易怒又心思简单,若是不利用一下还真是枉费了上天的一番美意。”花梅令又说。   东阳白凤笑了笑道,“人家不过是在洞中长大,与世隔绝还没有防人之心罢了,你何苦这么折腾人家。”   “你错了。”花梅令说着心情甚好地在屋里来回踱步,“就算我不捉弄他,这群自诩正义之士的伪君子也会等着看他的笑话。”   “既然这神刃武艺如此高强,剑宗宗主也不怕被自己的狗咬了?”   “他自然会担心。”花梅令走着忽然就看见了上次自己送给东阳白凤的那颗九色琉璃珠,说起来这颗珠子的所藏之处还是陈叔平告诉他的,不过那人也正是因此才送的命。   东阳白凤见他忽然住了口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笑意盈盈地问,“然后呢?”   “然后他就……”话说到一半,花梅令的脑中忽然响起当初在地牢中偷听到的曹望舒和孟三千的对话。   “但是……如果你愿意把东西交出来,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东西在我这,就好比进了阎王殿,活人是甭想见到喽!”   白光一闪,他又想起了黑煞探听来的情报,“庄主,属下再次暗访剑宗,得到的结果却和上次一样。五倒还魂水…并无解药。”   东西?陈叔平、孟三千、五倒还魂水、九色琉璃珠……   “如何?”东阳白凤有些疑惑地问。   花梅令闻言才回过神来,他展开扇子微微一笑道,“然后他就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在给神刃救助时动点手脚。哈哈哈,笑话!我花梅令岂会任他摆布?况且好不容易碰到匹脱缰的野马,若是这么快就被套上了绳索,岂不是无趣了?”   东阳白凤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却若有似无地落在那颗九色琉璃珠上,阳光下映衬出一地的九色斑斓。   花梅令当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虽然临时改了口,没有提浮尧喝了五倒还魂水的事,但从东阳白凤的目光中,他可以肯定,关于九色琉璃珠东阳白凤知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看来有必要再调查一下啊……   “对了,谢谢你送给我的这颗墨玉。”花梅令摇了摇扇子下面挂着的玉坠。   “嗯?”   “它让我遇到了一些有趣的事。”笑容隐藏在了扇面之后。   “告辞了,白凤。我要回去看戏,改日再来讲与你听。”没给东阳白凤再询问的机会,花梅令合上扇子笑着请辞。   东阳白凤只得咽下已到嘴边的话,温和地点了点头,直到花梅令消失在视线之中他才侧目望向窗外的那片泉池。刚才隐约看见一个人影掠过,取了他池心的水,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人应该是白抚。   转身取过挂在墙上的宝剑,那剑足有三尺长,上面刻着两条盘旋交缠的青蛇,凶恶的双眼和大张的嘴巴栩栩若生。长剑出鞘,阴寒的剑光瞬间照亮屋子,锋利的剑刃吹毛可断。   但这一切都只是一瞬,东阳白凤很快便“咔”的一声合上剑又挂回墙上。他已注定这一生都不会离开这里,所以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也不必在意。   他这么告诉自己,可目光却又遥遥落在那把剑上。剑是习武之人的生命,东阳白凤有多爱这把剑就有多爱外面的阳光,就有多恨那个人。   花梅令还没到梅令山庄的大门口就收到了庄里的消息,神刃不见了,而且还是晚上才离开的。   这就让花梅令不得不好奇了,因为浮尧应该没有任何事可做,况且他连在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都没有学好又能有什么私事呢?   “庄主。”白抚低唤一声,花梅令顺势望去便见不远处的树上有一个隐秘的梅花印。   “果然,就算武功再高,这天下也没有人能在不惊动黑煞的情况下离开梅令山庄。”花梅令轻笑一声一挥马鞭顺着梅花印追了过去。   这一追竟然一路追到了剑宗,剑宗毕竟也是大帮派,黑煞有所顾忌,梅花印到这里也就断了。不过既然浮尧是不请自来,那要做的事就绝对与剑宗无关,若说私事,就只可能在一个地方。   剑宗禁地。   夜色正浓,花梅令和白抚抄小路上了山一路来到禁地的山洞前,自从神刃出洞后这个洞门便一直没有关上,而是每日派人把手。可今天洞外竟然一个守卫都没有。   “庄主。”黑煞从一旁跳出来,“神刃就在洞内,属下不敢追的太紧。”   “做得好。”花梅令摇摇扇子示意他先藏起来,自己索性也不再躲藏而是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这剑宗禁地的山洞数百年来没人进去过,里面的构造还真算得上是百转千回,一条条崎岖蜿蜒的小路,几乎每走十步就会看见一栋石门。花梅令细心一看便发现这石门有的是可以自己打开的,而有的似乎必须配合某种机关才能打开,想来应该是剑宗供奉时为避免不小心放出先祖而设置的。   山洞中几乎没有任何光线,又潮湿的很,夜晚更是阴气十足,明明已是春天却似寒冬腊月,冻的人牙打颤。白抚为他点了一个火折子,借着火光花梅令却是越走越心惊。   凹凸的峭壁、泥泞的地面,这里没有光,没有食物,甚至连空气都十分稀薄,他实在无法想象历代剑宗先祖都是再这样的环境中度过的一生。脑中忍不住想起浮尧那张生人勿近的面孔,又是经历了多少非人的劫难才活到今天?   走了没多远,花梅令肩膀上的知雀忽然一转头,花梅令立刻停下来靠在石壁上,果然听见转角处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在哪?到底在哪?”一个声音传来,花梅令偷偷望过去,只见一个人正背对着他翻找着什么,而那人正是曹望舒。   花梅令转头看了眼白抚,白抚却示意他看墙壁,接着微弱的火光,花梅令惊诧地发现从刚刚开始整个石壁上都刻满了内功心法!字体不尽相同,甚至有年代久远的篆体!而内功心法更是五花八门,花梅令只是粗略的一扫便敢确定,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的心法并不属于剑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难怪剑宗先祖都武功了得,精通的武艺更是如此五花八门,知道了这洞内的乾坤,说它是武林中人个个梦寐以求的圣地也不为过!   如此一来外面为什么没有守卫,以及曹望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很容易解释了。   知雀又是微微一晃头,花梅令警觉地转身却忽的撞了一个胸膛,抬起头却发现来人正是浮尧。花梅令刚要给他做个口型,里面就忽然传来一阵兴奋的呐喊。   “我找到了!云雨转势!我终于找到了!有了它,我就是武林中的天下第一,就算没有神刃在,也能推翻战天下一统江湖!哈哈哈!一统江湖!”   呵,痴人说梦!花梅令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战天下若是如此轻易便能败北他当年也就不必设计那么多了!   没时间给他多想,因为曹望舒已经一边呐喊着一边朝这面跑来了,浮尧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右边的小路,然后径自走了,花梅令看了他一眼勾起嘴角快步跟上。   这条小路很长,石壁也有些矮,走了许久也不见尽头更是连曹望舒的一点动静都听不到了。   “曹望舒偷了你的秘籍,你不去拿回来?”花梅令看着前面那人高高的背影笑道。   “偷了又如何?云雨转势若是那么轻易便能学会也就不是传说中的武功了。”冰冷的声音中隐约带着几分自负。   “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这次浮尧却未答,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向前走,很快前面的道路便宽敞了起来,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大约两丈高的石房,黑漆漆的连路都看不清。   浮尧走的如履平地,似乎早就适应了这种漆黑的环境,可花梅令却真真是体会了一把睁眼瞎,才刚踏出一步边听“咔嚓”一声踩碎了什么东西。   白抚会意地拿着火折子一照,却看见花梅令脚下踩着的竟是一个骷髅!白抚又拿出一根蜡烛点亮,这次望去更是一颗心都凉了七八分。   这石房内竟然满满的都是骸骨!白皑皑的骨骸铺了一地,甚至让人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就是杀了不知多少人的白抚看见都觉得头皮发麻,而浮尧却是运用轻功在那些骷髅上轻轻一搭便跃到了对面。   花梅令邪魅一笑,浮尧正转过头看他们。白抚见状忽然一挥袖,只见一道白绫似箭一般射向对面,凌厉之气所到之处骸骨都被吹到了两边,白绫一落在地上铺了一条小路。   花梅令拿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浮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言,转身打开了身后的石门,又是一阵腐朽的气味,似乎已经多年没有打开过了,白抚连忙吹灭了蜡烛。   屋内隐约有些微光,花梅令适应了半天才终于看清,面前又是一个骸骨。但这个明显比外面要好的多,至少是一个坐在榻上的全尸。但他身上的骨头并不完整,肋骨断了好几根,不过最致命的还是胸口,有一根骨头被劈成了两半!想来这人临死前也是经历了一番殊死搏斗。   “这人是你父亲?”花梅令只是稍加观察了下浮尧的表情便推断了出来。   后者点了点头,花梅令还记得那日他们一起逛街时浮尧曾经说过,他父亲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怎么?后悔了?”花梅令勾起嘴角,笑的没心没肺。   “不。”浮尧伸手拿过那骸骨手中攥着的剑,“这是他从出生便既定的结局,就算我不杀他,历代剑宗先祖也活不过三十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艾玛竟然发了两遍,犯了这么大的错误,so sorry,简直粗心~   在这里问一句题外话,大家介意伪兄弟的文么?就是一方是领养的那种?   动动手指头,回答一下啦~谢谢 ☆、孟三千疑团   “就算我不杀他,历代剑宗先祖也活不过三十岁。”   花梅令忽然想起在洞中看见的那面刻满了心法的石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剑宗先祖为了让自己的身体能融贯百家武学必然忍受了常人所不能。命短,其实已是不言而喻。就算浮尧不说,花梅令也一直有些隐隐的预感。   他想问些什么,但他又十分清楚有些问题不应该问,因为一开口,某个平衡点便要被破坏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问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拿这把剑。”浮尧从那骸骨的手中拿出一把剑,注视着那骸骨久久未动,脑海中忽然又浮现出儿时的画面。   自己跪在地上,男人严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剑宗先祖生来就是为保卫剑宗,剑宗若有难你自当义不容辞,若是剑宗无难,你就应将自己这身武艺传下去,知道吗?!”   “不!”少年虽然跪在地上却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不同于现在的清冷,此时那双眸中写满了不安于现状的刚毅,“父亲,为什么我们要为了一群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奉献至此?凭什么他们生来锦衣玉食,我们却要在洞中日夜修炼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终其一生地等待那群废物打开洞门召唤我们的那一日?!”   “啪!”话音刚落一根鞭子便狠狠地抽了下去,少年那本就破烂的衣服又裂开一道口子直打的皮开肉绽。   “住嘴!维护剑宗是你的使命!历代先祖哪个不是如此熬过来的?!你怎么能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男人怒骂着,手中的鞭子又狠狠地落下。   少年吃痛地挨了一下,但还是倔强地抬起头道,“那是你无能!你墨守成规,惧怕剑宗的势力,但我不怕!如果有一天我出了这山洞,一定踏平剑宗这万恶之地!游遍天下,逍遥四海!若有阻拦,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又过了四年,男人死了。少年将他的尸体抬进石洞,看着男人手中的长剑轻声道,“待我有一天离开这山洞,就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要让你看着,我到底能走多远!”   白光一晃,浮尧睁开眼睛攥紧了手中的剑,剑鞘上凹凸不平的纹络印进了手心。   “走了。”攥着剑,浮尧转身便走出了石洞,小路蜿蜒,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出了洞门。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新月,皓月当空,众星璀璨。   你就好好看着这壮美的山河吧,父亲!   那之后梅令山庄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无形中似乎又有什么变了。哦,是花梅令去找浮尧的次数减少了,这对于花庄主的众多男宠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但花梅令却并没有召见任何一名男宠。   又过了几日,剑宗派人来接走了浮尧,临走时花梅令将两次量的雪域活泉交给了他并嘱咐他每十日喝一剂。浮尧只是看了看并没有多问,他没问花梅令也就没有说这个药对他到底有多重要。   春是万物之始,这句话果然很正确,对于梅令山庄来说这也是每年最忙碌的时候。这日花梅令正从分舵回来,荒郊野外的便被几人团团围住了。   那些人个个都带着武器,但却都没有拿出来,白抚跟在花梅令身后冷着眼却没有动。不是他目中无人,而是这种水平的敌人就是再来一百个也不会让他感受到半点威胁。   一个人从人环外走了进来,身长七尺、膀大腰圆。花梅令看着看着就笑了,展开扇子掩住唇,细细的眼睛弯成了一个月牙,“先礼后兵,必有事相求。”   那人也未惊讶而是上前作揖道,“花庄主,我们主人想跟您谈一笔生意,价钱好商量。”   花梅令闻言轻笑了几声,笑声清脆悦耳听的那人背脊一僵,“想谈生意就按照我梅令山庄的规矩来吧!”说罢带着白抚就要往前走,那群人不敢上前却也紧跟着不放,领头那人向后退了几步又鞠躬道,“麻烦您务必跟我们走一趟。”   “怎么?”   那人默默地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白玉,那玉是漂亮的浊白色,被雕刻成一朵绽放的梅花,上面拴着红色的流苏,颇有一番冬梅腊雪的写意。   “主人说,这颗白玉算是定金。”   花梅令看着那雪白的梅花玉难得地冷下眸子,冷声道,“带路。”   那是郊外的一处凉亭,紧挨着潺潺的河水,旁边是一家茶铺,不过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小二在那目不转睛地抹着桌子。   远远地还没有走过去便听见一阵琴音,琴声婉转动人,花梅令却皱起了眉毛,因为那首曲子他异常的熟悉。凉亭中坐着一个人,身着白色描金边的长衫,那琴正是他弹的。   “好久不见,花庄主。”那人开口。   花梅令停下脚步后悔了,其实就在刚才听见那琴声的时候他就已经后悔了,而此刻看清那人的长相后他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但他还是展开扇子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笑道,“真是好久不见了,孟教主。”   没错,那人正是白帝教的教主孟三千!花梅令自认如果自己是天下第二聪明的就没有人敢认第一,但尽管如此也不代表他每次都愿意和这个老狐狸交谈。   花梅令大大方方地在孟三千对面坐下,有弟子将琴拿走换上两杯茶。   “哦呀呀,我还真没想到会是孟教主!孟教主想谈什么生意还用这么麻烦?直接到我的分舵去问就是,梅令山庄上下哪里有人敢不给孟教主面子?”   孟三千闻言勾起嘴角,“庄主好意本教主自是知道,只是怕有些事就算是杀光你手下的情报人员也未必能问出一个字来。”   “没想到我的手下这么忠诚。”   孟三千闻言笑道,“有花庄主这样的美人做主人,手下当然忠诚。”   花梅令只是轻笑一声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于是改口问,“不知孟教主想谈什么生意?”   孟三千笑盈盈地看着他,身子向后一仰,食指一下下地点在石桌上。   “五年前战天下收到一封战书便独自一人赶赴百令山,三日后生还却失去了左眼,我想知道,当年百令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打伤他的人是谁?”孟三千说这话时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花梅令,如果目光可以化成刀,花梅令早就被生吞活剥了。   花梅令没说话孟三千就又笑道,“你可以先不回答我,但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不清楚,因为那颗梅花玉是住在百令山脚下的农夫上山砍柴时发现的,时间刚好是五年前战天下应战的那几日。而梅花玉是你们梅令山庄情报人员人手一个的信物吧?”   花梅令目光一转笑了,“但那个信物早就不用了,三年前庄里出了叛徒盗了庄里人的梅花玉还泄露了梅令山庄的情报,那之后梅令山庄的信物便换成了黑玉,这件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孟教主应该不会说不知道吧?”   “当然知道,为掩人耳目时隔两年才更换信物,花庄主的心机不可谓不深呢。”   “孟教主真是高估在下了。”   春风拂过,河面荡起一层涟漪。凉亭内的两人笑望了许久,久到仿佛时间都静止了才听孟三千道,“如果花庄主知道的话,希望能告诉我,因为或许不久的将来花庄主就算想说本教也不想听了。”   “我倒是很好奇一件事,你为什么对战天下如此恨之入骨?”   孟三千闻言目光一闪低下头抚摸着杯沿心不在焉地道,“哪里?正邪不两立,我白帝教作为第一魔教与武林盟主不和难道不在情理之中吗?”   花梅令便不再问了,两人都是聪明人,他自然知道孟三千只是不想说,就好像孟三千也清楚他一定对当年百令山的事知情一般。   沉默了许久,孟三千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要再纠缠那个神刃了,如果你不想让他死的太快的话。”   花梅令闻言饶有兴致地一挑眉示意他说下去,可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落在孟三千眼里反而有些拿不准了。但他还是站起来倾身捏起花梅令的下颚笑道,“你有什么玩物我不管,但最好不要将这颗心交给除了我以外的人,否则……”他顿了顿又道,“你还是祈祷他死的不会太难看吧!”   孟三千阴狠起来真是和他的外表完全不符,尽管他平时看上去也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但相处了这么多年花梅令真是对这个男子狠辣的作风了如指掌,他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心里有些没底,但花梅令还是扯开嘴角,“听孟教主的意思,他是死定了?”   孟三千极快地回了句,“敢打伤我的人能活着吗?”   孟三千就是这样,睚眦必报,又偏偏演得一手好戏。剑宗大堂上他跪拜神刃宁愿让出半壁江山时,又有谁想到这人心里的如意算盘?   论聪慧,花梅令当仁不让,论心机,便是连花梅令都胆战心寒了。   “呵呵……”花梅令忍不住笑出声来,冬梅腊雪的扇子徐徐地摇,“我跟白凤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如此。”   孟三千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能够感受得到花梅令对这神刃和东阳白凤是不同的,否则他也不会下最后通牒。不过既然花梅令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又何苦点醒他给自己徒增烦恼呢?   “我真不懂,锱铢必较的孟教主怎么会容忍我这么多年。”   “我不杀你,只因为你姓花。”孟三千忽然叹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一定猜不到! ☆、戏中才正浓      尽管梅令山庄聚集天下各地的情报,但也有他们无论如何也调查不出来的事,其中一项便是孟三千与战天下之间的恩怨。   孟三千的身世十分简单,其父孟别柳,是个逍遥剑客,住在白帝山之巅。那时的白帝教还只是一个亦正亦邪的小帮派,与中原鲜少来往。其母是个普通的舞女,生下他时难产而亡。   孟别柳深爱他的妻子,其妻死后不久便闭关不出,对儿子也从不理睬,而孟三千是被白帝教的弟子拉扯大的。孟三千十三岁便接管了白帝教,下令撬开孟别柳闭关的山洞大门,却只看见了一堆白骨。   那之后白帝教便开始为非作歹,直到现在已然成为了第一魔教。花梅令唯一能想到的解释便是孟别柳的死与战天下有关,可他查来查去,这两个人却几乎是素未谋面,就更别提什么仇怨了。   但花梅令跟孟三千相处这么久,他很清楚孟三千恨战天下已然恨到了一种无法自拔的境界,甚至每次只要提起这三个字,他便忍不住激动起来。   花梅令百思不得其解,可就在他在机密库里查有关当年的资料时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孟三千被抓住了。   剑宗将浮尧接回去不久便组织了第二次奇袭,他们暗中打探到了孟三千的所藏之地,也没有通知其他门派,凭靠浮尧的武艺便把孟三千抓到了手。   “庄主,这是剑宗送来的请帖,邀请江湖人士一同探讨孟三千的处决办法。”白抚将一张请柬递过来。   花梅令看了一眼冷哼一声,“他还真是迫不及待!”不过剑宗宗主好大喜功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反倒是……“孟三千又在玩什么花样?”   “庄主怀疑孟三千是故意的?”白抚问。   “那是当然!”花梅令有些生气,甩开扇子摇的哗哗响,“浮尧就是武功再高强,孟三千好歹也是个不死魔头,连着两次被抓住,你不觉得蹊跷吗?”   “可他到底想做什么?这么明显,庄主能想到自然也有别人能想到。”   “我急就急在这。”花梅令边说便换衣服叫人备马,孟三千这次的戏做的毫无顾忌,似乎丝毫都不怕被人看出来,这么信誓旦旦简直让人毛骨悚然。花梅令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孟三千在算计浮尧,而且算计的明目张胆。   花梅令收到消息就往剑宗赶,结果足足比这次英雄大会的时间提前了两天。曹望舒难得好声好气的来迎接,“花庄主来的还真是早。”   花梅令想了想说:“惦念神刃的病情,正好收到剑宗的请帖便提早来了几日。”   曹望舒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奇怪了起来,不知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吞进了肚子里。他这副表情实在是难得,看的花梅令一颗心都放松了下来笑盈盈地问道,“那神刃呢?”   曹望舒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了,最后才说了句,“在地牢。”   花梅令不是第一次来剑宗地牢了,也不是第一次看见浮尧被曹望舒差遣来看守。远远地看见浮尧站在地牢门口花梅令只觉得好笑,这曹望舒还真当自己养了条不会咬人的狗啊?据他观察,浮尧虽然心思简单但绝对还没“善”到人人差遣的地步,将来若是发起威来,只求曹望舒不会死的太惨。   “哟,许久不见。”花梅令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又笑盈盈地凑到浮尧的面前低声道,“这场景还真分外熟悉。”   “你来做什么?”浮尧只是低头扫了他一眼,一席白衣让他穿的清冽非凡,恍若天上仙子。   “自然是英雄大会,不过在那之前,我想见见孟三千。”花梅令很直白地说了出来,他来这么早确实是为了见孟三千,不过来之前并没想到会用这种方法。   浮尧看了他好一会才道,“好。”说完转身便进了地牢,地牢和上次看到的一样,甚至孟三千还是被关在上次的牢房中,坐在同一堆草垛上。   浮尧带他走过去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扫了孟三千一眼便靠到了对面的石壁上闭上了眼睛,显然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孟教主今年还真是命犯太岁,没想到就过了这么几日就又在地牢里见着你了。”花梅令先开了口。   孟三千转了转眼睛便喜笑颜开地走过来道,“你担心我?”   这话说的真是让花梅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很快他便注意到孟三千挑衅地看了看他身后的浮尧,好在浮尧闭着眼睛并没有看见这一幕。   幼稚!花梅令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忽略掉孟三千那春意盎然的表情继续说:“孟教主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我还是今日才知道竟然能这么容易便被人抓住。”   这话已是充满了提示,可花梅令侧目却发现身后的浮尧还是闭着眼睛不为所动,若不是他是站着的,花梅令甚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孟三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为了能再见庄主一面,本教也是牺牲很大啊!”   目的没达到反而被人调戏了一番,花梅令有些恼羞成怒气道,“孟教主真是撒谎都不眨眼!前几日是谁派人把我劫到湖心亭的?”   “花庄主不说本教还忘了,那还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呢……”   “你!”花梅令正欲反驳却突然被人抓住手往外拉。   “走!”浮尧只说了一个字便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出洞外,“时间到了,你回去吧!”   剑宗地牢还有时间限制?!花梅令难得把眼睛都瞪圆了,看上去有些呆,浮尧隐约勾起嘴角道,“走吧!”   花梅令被浮尧这难得一见的笑容迷的七荤八素,竟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带着白抚走了,直到回到房间才恍然想起来,今天这探监算是个什么事啊!   花梅令走后浮尧又进了地牢冷冷地对孟三千说道,“别去招惹他!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自然。”孟三千笑的深,眼中却精光一闪。   两日后英雄大会,武林各派又聚到了剑宗来,这次再没给孟三千机会当众便拉出来砍了脑袋。手起刀落花梅令看着那具尸体皱紧了眉,真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孟三千会就这么死了。   当晚,各门各派在剑宗举行庆功会。兴风作恶多年的孟三千终于死了,而这英雄的名号还落在了剑宗的头上,曹望舒显然很高兴一连喝了好几杯。   花梅令坐在角落里一边喝着酒一边观察着动静,他实在有些拿捏不准孟三千这次这么配合的原因。   此时,曹望舒从椅子上站起来已然喝的醉醺醺的了,他走到浮尧面前举杯道,“神刃,这杯是我敬您的!此次能成功除了孟三千,我剑宗神刃才是功不可没!多谢老祖宗!”   他这话说的诚心诚意,在场的其他门派也跟着起哄,浮尧扫了他一眼也没有跟他干杯拿起酒杯便喝了下去。   曹望舒正在兴头上,也不觉得尴尬,他喝了酒转身对这满屋子的人高声道,“既然孟三千也除了,我决定三日后送先祖回洞,希望各位能在剑宗在小住几日,一齐送先祖归山!”   “好!”   “没问题!”人群一阵起哄声,花梅令闻言却是皱了皱眉,正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我有说过我要回去吗?”此话用了几分内力,一时整个屋子不知爆裂了多少酒杯,只有少数武功高强的人用内力压下才使得杯子免于粉身碎骨的厄运。   大堂霎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声源望去。 只见浮尧坐在人群中连动都没动,他身旁还坐着战天下,可他却似一点压力也没有。   “您……说什么?”曹望舒有些不确定地低声问道。   浮尧闻言忽然冷冷地扫过去,那目光真算得上是冷血无情,就像是有什么一直以来束缚着他的枷锁突然断裂了一般,露出了本来那残暴的性子。   他慢悠悠地站起来道,“曹望舒。”   “在。”曹望舒第一次被这人直呼其名,竟惊吓的忍不住应了声,眼前的神刃与那个平时任他差遣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你告诉我这天下武功第一的人是谁?”   “自然……自然非神刃莫属。”   “我既能君临天下,为什么要回到洞中继续过那种衣不蔽体、食无下咽、暗无天日的生活?”浮尧说着一步步朝曹望舒逼近,曹望舒被他吓的不轻,哆哆嗦嗦地道,“这……这是老祖宗的规矩!”   “呵!”浮尧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其父尚可杀,祖宗奈我何!”   曹望舒顿时吓得跌坐在了地上,高呼道,“来人!来人啊!”   但话未喊完只见剑光一闪,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听不见曹望舒的声音了,站得近的甚至被喷了一身的鲜血,而曹望舒已经躺在血泊中不省人事了。   众人纷纷拔剑,一时间屋内充满了拔剑声,浮尧却不以为然开口道,“帮你们抓住孟三千已是我作为剑宗神刃,为历代终生未见过日出的先祖献上的最后的诚意了!”   “浮尧。”战天下开了口,真难得这种时候他也能沉得住声音,“你以为仅凭你一人之力,杀了曹望舒还能平安无恙的离开这里吗?”   战天下的声音就像一只兽中之王,事实上他说这话时也仅仅只是动了动他那仅存的左眼。   浮尧轻蔑地哼了一声,几乎是同时门外突然出现一群白衣弟子,一白面书生样子的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笑靥如星,这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震惊了,因为那人正是刚刚被处决的孟三千。   看着门外的孟三千花梅令低笑一声终于明白了,孟三千笑的轻佻,他朝浮尧一鞠躬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期待今后与神刃的合作。”   浮尧也不理他径自向前走,真真一副君临天下的样子。战天下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幕,他很清楚屋外已经被白帝教的人团团围住了,今日的确不是一个下手的好时机。   但他还是紧盯着浮尧的后背说了一句,“你以为天下真的有你想的自由吗?”   浮尧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半响才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便不会停止。”   说罢毅然决然地走向了白帝教的人群中,孟三千笑的像只偷了香的黄鼠狼,目光隔着人群遥遥落在花梅令身上,那扬起的嘴角就像一只耀武扬威的旗子。   花梅令看着他忽然笑了,笑的如沐春风。   这样才有看头啊!浮尧,你总算没让我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先先,你重要叛变了吗?你造小花花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吗 ☆、江湖追杀令   第十五章   浮尧叛变后,战天下立即下了江湖追杀令。武林盟所有门派弟子均有义务追查并捉拿剑宗神刃,追杀令一出,至死方休。   但其实大家也很清楚,剑宗再外强中干,能当上宗主也不是泛泛之辈,而曹望舒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剑就被了结了性命,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剑宗神刃,有如此神力着实不是一个追杀令便能轻易解决的问题。   花梅令听了战天下的决定后也只是微微一笑,战天下很聪明,这一点他也不禁要承认。追杀令的目标只有浮尧而没有孟三千是因为他很清楚,以浮尧的性子虽然现在利用了孟三千,但出了剑宗的大门必定不会再和孟三千在一起,毕竟是那么渴望自由的一个人啊,又怎么会被孟三千束缚住呢?   花梅令也正是因为深谙这一点才不紧不慢的离开了剑宗,果然不出两天便查到神刃现身扬州。   已是五月,春意正浓。   扬州烟柳巷,水榭入人家。虽然已经得到了浮尧在扬州的确切消息,可花梅令还是逗留了三四天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甚至于花梅令已经开始怀疑浮尧是不是已经前往下一个地方了。   这日,花梅令坐在茶馆的二楼喝茶,台上的说书人正声色并茂地讲着百令山之变。   “此时又听‘嗖嗖’两道风声,战盟主顾及怀中的婴儿连忙转身跳开。可谁知任谦雪根本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脚下一点祭出苍龙刃,一个跟头便翻到了战盟主的面前。战盟主躲闪不及,竟硬生生的被人挖去了左眼!   任谦雪见状大笑三声,‘战天下!今日起你便是我的第十把刀了!’可怜战盟主一代英豪就这么败下阵来……”   花梅令阖着眼喝了口茶,杯沿边的唇角却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一副乐在其中的优雅样子。白抚见状把手背到身后做了一个手势,几乎是同时一把飞镖“嗖”地一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钉在了那说书人身后的墙上。   飞镖上红色的尾穗还在颤抖,那说书人已经吓傻了,连左耳被刮伤了正在流血都浑然不觉。茶馆里的人尖叫着连忙跑下楼,人群散去只剩下靠窗的一位贵公子和他身边站着的白衣男子了,说书人吓得两腿发抖,看着那两人竟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花梅令还是闭着眼靠在太师椅上,唇边挂着笑,明媚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就像一幅名家笔下的美人图,只应天上有,人间何处寻?   “过来!”白抚冷冷地开口。   那说书人被白抚的气势吓的更是不敢动,最后还是在白抚那冰冷的目光中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才刚走到桌前,他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哭道,“大侠饶命!小的只是口才好才出来说书混口饭吃,实在是无意冒犯战盟主啊!”   花梅令这才悠哉地睁开眼,看见那说书人跪在脚边便一副惊讶万分的样子道,“你怎么跪下了?”   那人一听这话竟磕起头来,连声喊着“小的该死”。楼下的店小二一边嚷嚷着“人怎么都跑了啊!”一边气势汹汹地上了楼,可还没等爬到楼上就看见楼上的三人都望向自己连忙惊呼一声跑了出去。   “你口才是不错。”花梅令笑盈盈地用扇柄挑起那人的下颚,那说书人颤颤巍巍地和花梅令对视,浑身都在发抖。   “小的只是瞎编的!”他连忙辩解道。   “诶,怎么能这么说呢?”花梅令用扇柄敲了敲那人的脸蛋目光盈盈地望着他道,“这就是当年百令山的事、实啊!”   “您……您说什么?”说书人一愣,可看着花梅令的笑容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还好他聪明连忙点头道,“对!这就是事实!”   花梅令这才笑逐颜开,从怀中拿出一袋银子扔过去,又用扇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记着,以后就这么说!”说完展开扇子潇潇洒洒的就走了。   才刚走到门口就又有一波人闹到了门口,只见一个大汉揪着一个老头的衣领从门口走过,旁边还有一个小姑娘哭着喊着抓着那大汉的手。   “你放开我爹!快放开!”   “那你跟我走啊!”那大汉转而去摸那小姑娘的脸,老人连忙打过去,“放开我闺女!”   “你个老不死的!还敢打我!”那大汉气急一下子就将老头甩了出去,那老头被扔到了一旁的小铺中一下子砸碎了一位客人面前的桌子当即昏了过去。   “爹!”小姑娘惨叫一声,还没来得及跑过去就见那桌前的人突然凭空消失了,有什么东西在眼前忽的掠过直奔那大汉而去。   “白抚。”只听一个温婉的声音紧接着便看见一道白绫忽然飞了出去,又听“嗖嗖”几声那白绫紧紧地缠上一把剑,而那剑就在大汉的喉咙前几寸。   小姑娘转头却看见一个带着帷帽的人,长长的纱遮住了他半个身子,仅能从那握剑的手上看出是一个男子。   “人生何处不相逢。”又一个声音响起,众人转头只见一翩翩公子正摇着扇子站在茶馆门口,而他身边另一美艳的男子手中紧紧攥着一条白绫。   那人慢慢收起剑转过头,一阵风拂过吹起面纱的一角露出两片薄薄的嘴唇却似美人一角让旁观的人瞬间失了神。   但很快那小姑娘便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连忙跑过去哭喊着,“爹,你醒一醒啊!”凄惨的声音听的人忍不住侧目。   小姑娘转头正看见花梅令望过去便跑到花梅令面前跪下,抱着他的大腿道,“恩人!救救我爹吧!”   敏锐地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花梅令抬头看了看那带着帷帽的男人笑道,“抱歉,我没有父亲,实在是无法体会你这种感情。”   小姑娘一愣,那带帷帽的男人直接收起剑抬脚便走了,至于白抚手中的白绫早就被绞碎的七零八落,花梅令轻笑一声背过手跟了上去。   直到两人走出很远小姑娘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那样的话会从一个看上去如此温柔的男人口中说出来。一双黑靴突然出现在眼前,她抬头却看见一个身着黑衣的英俊男人。   “拿着去救你爹吧!”他弯腰扔下一袋银子,小姑娘看见他腰间别着一把弯刀。   “谢……谢谢你。”   “不必,是刚刚那个拒绝你的男人一点别扭的心意罢了。”   “诶?”小姑娘抬头,“那您是?”   “我叫黑煞。”黑煞低头扯开一个大大的笑脸遮住了头顶的太阳。   “这几日过的怎么样?”花梅令快步跟着前面的人。   “你怎么找到我的?”前面的人终于忍无可忍转过身摘下帷帽,一张冷艳的脸顿时暴露出来。   花梅令笑眯眯地伸手抓起男人缠在脖颈上的头发,“想让别人找不到你,至少也要先把头发剪剪吧?”   浮尧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头发冷声道,“找我何事?”   白抚从包中拿出一个水袋递过去,花梅令接过来在浮尧面前摇了摇道,“雪域活泉,到日子了。”   浮尧顿时拧紧了眉,“你……刻意来送这个?”   “自然。”花梅令狡黠一笑,“现在既然送到了你的手上,花某就告辞了,他日再见。”说罢转身就要走,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等等!”   花梅令忍不住扯开嘴角,但转过身又是一脸困惑的表情问,“还有什么事吗?”   浮尧看着花梅令那表情心里便不爽,只是他那脑子哪里猜得出花梅令百转千回的心思,于是僵着脸硬吐出一句,“没有。”   “奥,那我就先……”   “不许走!”一把剑突然就架在脖子上打断了花梅令的话。   难得的,向来讨厌被威胁的花梅令这次却意外的笑的很开心,看着那笑容浮尧手中的剑都抖了抖,尴尬的不知收回来还是继续才好。   “走吧!”花梅令轻笑一声用扇柄隔开剑锋,上前几步自然而然地牵起浮尧的手。   “去哪?”被牵在身后的人问道。   “回家啊。”花梅令笑着转头。   两人七扭八拐一路到了湖边,一棵百年粗壮的老树下有一栋茅屋。花梅令推开木门走了进去,屋内十分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台而已,但十分整齐,只是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我以前在这里住过,你初到扬州反正也无处可去,不如住在这里。”花梅令说着,白抚便拿出一个手帕将桌子擦干净了,这副佣人样子要是让黑煞看见恐怕要笑上三天三夜,只不过因为浮尧的关系黑煞不敢靠的太近,反正有浮尧在花梅令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是了。   浮尧将屋子打量了一番将包袱放到了刚擦好的桌子上。   “真难得你竟然有行李。”花梅令笑着指了指桌上的包袱。   浮尧看了看那包袱又转而盯着花梅令,直看的花梅令心里纳闷才开口道,“我东西不多,那已是全部家当,你要不要看看?”   花梅令一愣,朱唇微启忘了阖上。他本是随口一问,可浮尧既然这么说……   花梅令转身解开桌上的包袱,里面的东西的确很少,轻的可怜。包袱一散开一个细长的东西便露了出来,那是一柄木质的折扇。手微微一顿才拿起那柄扇子慢慢展开,只见上面有两排十分熟悉的字迹。   问君何处来,只疑天上人。   一道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自己背后,就像那人简单的心思拼命地想看见自己此刻的反应。   啊呀,这样被人期待着回应还真是困扰呢。   花梅令忽的勾起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so sorry!!   忙着订票就发完了!哎,这个季节想订票真是难啊,学校又迟迟不安排考试时间,真是改签改到崩溃 ☆、青梅又竹马   “这扇子倒是不错呢!”花梅令笑着转过头,装傻充愣地说,“若不是今日看见,我都要忘了还写过这样的扇子了。”   浮尧的面容一僵,目光紧盯着花梅令一字一顿道,“那是我写的。”   “哦。”花梅令故意拉长了音,“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的确是神刃自己写的呢!”   浮尧的脸色更难看了,抢过花梅令手中的扇子气呼呼的收进包袱中,扭头坐到了榻上。   花梅令只是笑笑没再招惹他,对于浮尧的感情他是高兴的,但他并没打算接受,因为在他看来这种高兴只不过是驯服猎物的乐趣罢了!只是他未曾想过,不可一世的花庄主什么时候为过一个人设下这么一层层的圈套、一张张网,只为换一人欢心、一份死心塌地。   当游戏过于认真,便也就脱离了它本来的范畴。   晚上花梅令带浮尧到街上玩了一圈,扬州夜景很美,街道两旁灯火通明,别有一番韵味。白抚则趁机将黑煞叫进来打扫房间,白抚虽然对花梅令言听计从,但他很爱干净,别人能解决的事他从不动手,其中的别人就包括黑煞。   可怜黑煞才打扫完没多久花梅令他们就回来了,为了不被浮尧发现他又连忙飞走了,连玉佩都忘到了桌上。   “如何?扬州的美景名不虚传吧?”花梅令笑着走进屋,浮尧也没有说话,似乎有些累了一进屋就坐到了床上。   花梅令见他这样笑眯眯地走过去问,“我们今晚怎么睡?”   “什么怎么睡?”浮尧抬起头看他。   “咳,我的意思是这里只有一张床。”   浮尧还是没搞懂,花梅令看了他半天试图解释道,“但是我们有两个人……”   “我们不是有三个?”   花梅令对这房梁翻了个白眼,白抚立刻道,“属下告辞。”正要退出去便听见浮尧叫道,“等一下!你的玉佩。”   两人顺着浮尧的目光望去,花梅令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白抚倒是淡定的很,却没敢对上花梅令的目光,只是道了声谢拿起玉佩便走了出去。   “这下床够大了。”花梅令决定不再引导浮尧自己说了出来。   浮尧闻言冷哼一声直接脱了鞋翻身上床,花梅令轻笑一声也跟着脱衣服上了床。只是,同榻而眠,又是同一个被子,真是很难入眠啊!   花梅令闭着眼睛想了想翻身抱住浮尧,浮尧立刻睁开眼睛冷声道,“做什么!”   花梅令睡眼惺忪地张开眼,佯装出一副刚被惊醒的样子,“我睡相不大好。”   浮尧直接拿起身侧的剑,“我睡觉爱杀人。”   “呵、呵呵……”花梅令干笑两声收回手板板整整的放在身侧。   深夜,离茅屋几百米的老树下一白衣男子正在小憩,耳旁响起一阵不同寻常的风声。白抚立刻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男人正拿着件黑色的披风盖在他身上,英俊而刚毅的脸近在咫尺。   “滚开。”白抚冷声道。   黑煞闻言反倒将披风朝他身上一扔直起腰道,“你这人真不解情,你腰不是不好吗?晚上本就凉,你还在这么硬的地方睡觉不怕明早起不来?”   “与你无关。”白抚起身将披风团成一团砸在黑煞的身上,自己则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在另一棵树下坐了下来。   “喂!”看着假寐的白抚黑煞不甘心地踢了踢他的腿,后者没有反应,他便又踢了踢,“喂!”   “你到底做什么!”白抚睁开眼,一双满含怒气的双眸瞪的溜圆。   “走吧!”黑煞在他面前蹲下来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带你去附近找一家客栈,明早再赶回来。”   白抚皱紧眉看了他半响,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这人总是这样,从他们年幼时第一次见面起白抚就看他不顺眼,总是扯着一张莫名其妙的笑脸在自己面前唠叨这个唠叨那个,就好像自己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娃娃一般!   他白抚好歹也是执行过各种濒临死境的任务,在雪山里被困28天仍然活着走出来的人。不过也正是在那次任务后,他的骨头便没有以前那么好了,有时受了凉便会有些刺痛,但这点疼痛对于习武之人来说简直微乎其微,就算他断了两根肋骨也照样能在花梅令身后昂首挺胸不让旁人看出一点破绽!   只是对着黑煞那闪亮的笑脸白抚根本什么话都不想说,据他对这人的了解就算他反驳,对方也有一万个理由等着他。于是白抚瞪了他半响翻了个白眼又和阖上继续睡觉。   “你不说话,我抱你去了!”话音刚落白抚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人腾空抱了起来,他连忙睁开眼睛手中白绫一甩缠上一颗大树,整个人也借力飞了出去。   脚下才刚站稳,另一条白绫便直逼黑煞而去,凌厉的气势甚至砍掉了两旁的小树。黑煞见状连忙从腰间拿出激酶飞镖扔出去,竟精准无比的卡在树干和泥土之间,阻止了轰然倒地的声音。   几乎是同时,他一手抓住白绫直接顺到白抚身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住了他的穴道。   “你疯了?要让那神刃发现怎么办?”   “放开我!”白抚瞪着眼睛大喊,才不管刚才黑煞说了什么。只是他现在这副不能动的样子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黑煞见他这副明明不能动还要张牙舞爪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于是对这他做了个鬼脸,“白管家,客栈去不去呀?”   “滚开!”   “什么?你说‘去’啊?”黑煞将手放到耳后一副声音太小了没听清的样子。   “黑煞,你再不放开我明天我一定杀了你!”白抚气的脸都红了,这声他讨厌黑煞的第二条,就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打不过黑煞。明明是那么不修边幅的人却偏偏是个暗卫,明明是个只会傻笑的白痴却偏偏比他强许多。   “奥~~这声黑煞我听清了。”黑煞点着头笑眯眯地抱起他。   “做什么?放开!”白抚见自己双脚离地就着急了,可正喊着黑煞却突然低头,过于近的距离吓的他顿时噤了声,瞪着眼睛活像一只白白的小兔子。   黑煞笑着凑到他耳旁道,“会放你下来的,只是不是现在。”   说罢脚下一点便消失在了夜空中。   抱着白抚在老板诧异的目光中要了一间房,黑煞一路上楼将白抚放在床上又给他盖好被子。   “解开我的穴道!”白抚恶狠狠地道。   黑煞被他凶残的模样吓的摸了摸鼻子低声道,“你还是睡觉吧,我不想打架。”   “我这个样子能睡得着吗?”白抚怒吼。   “那要不我……”看着黑煞举着手指走过来白抚立刻瞪大眼睛喊道,“你敢!”   黑煞立刻收回手指,“你既然不愿意让我点睡穴那就老实睡觉吧!我也要睡了,暗卫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风里来雨里去,累的半死啊!”   说完又点了白抚的哑穴,在白抚的怒视中笑呵呵的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这才背靠着床边睡了过去。黑煞也真是累了,每天用轻功在暗处跟着,白抚还能骑骑马喝口茶呢,他就只能啃点干粮、坐坐树梢,这十多年下来整个人都晒黑了。   他睡着睡着就梦到当初他做暗卫没多久就病倒了的事,那时年纪还小花梅令也于心不忍便问他,“要不然让白抚做暗卫吧!”黑煞透过窗户看见白抚正在窗外练武,小小的人挽着袖子露出白嫩的小胳膊,顿时笑出一口白牙,“不用了,庄主,白抚武功差,做不来。”   可他说这话却偏偏让屋外的白抚听见了,小时候的白抚很不稳重,脾气火爆的就像一只点了火的烟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炸开了。白抚怒气冲冲地跳进屋伸手就掐住黑煞的脖子,一边掐还一边扯他的头发,痛的他哇哇直叫。   “疼疼疼,好疼!”黑煞这么一叫竟然从梦中惊醒了,可脖子上还是好疼,但很快黑煞便意识到真的有一双手在掐自己的脖子。   “敢点我穴信不信我杀了你!”白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黑煞才一颗心才落了地,他连忙掰开白抚的手挣脱出来,可一转头就看见白抚通红的眼圈。   他是不会相信叱咤风云的白管家哭了,只是……看了看窗外蒙蒙亮的天空,黑煞咽了咽口水道,“你这一个晚上该不会都在冲破穴道吧?!”   “废话!此等耻辱不杀了你根本平息不下我心中的怒气!”白抚瞪着眼睛怒骂。   黑煞一想到自己一个晚上都在被人用这种目光紧盯着脖子就后颈发凉,最后不得不说,不管过了多少年白抚的思维总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清早,浮尧抱着剑闭着眼一脸冷傲地从屋里走出来,花梅令跟在后面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出门就看见了同样顶着两个巨大黑眼圈的白抚。   花梅令想了想问道,“玉佩还给黑煞了吗?”   “回庄主,扔了。”白抚十分直白地答道。   花梅令顿时笑出了声,爽朗的笑声听的远在几里外的黑煞直咬牙。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黑煞忍不住嘀咕道,“还说自己不是女人,只有姑娘家才打人脸。”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这本写的还行啊,咋就这么惨呢?   亲爱的们有木有什么建议哇?   一点点也好呀 ☆、战天下夜访      扬州悦来茶馆。   一说书人正在台上唾液横飞地讲述着当年百令山之变,台下一俊美的书生闭着眼喝着茶。他就坐在花梅令上次坐的位置上,连动作都异常相似。   “教主,听说十日前花梅令曾一枚飞镖打断了这人的话。”站在那书生身旁的人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   孟三千无声的笑了笑便听见那手下又说,“这花梅令还真是狡诈,他刻意恐吓说书人让我们以为这说书人说的是真的,哼,我们怎么可能会相信他!我就不信他若真想恐吓这人还用得着惊动整个茶馆的人!”   孟三千笑笑,“这点道理你都能想得通,花梅令又怎么会猜不到?”   手下一惊,“那依教主看来……”   “或许是真的也说不定。”孟三千望向那说书人的目光带了几分笑意,许久才听他又轻声道,“毕竟,任谦雪也确实是这么恣意妄为的一个人啊!”   “不过教主,您确定神刃愿意与我们合作?”   “自然,因为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孟三千笑的诡异,手中把玩着一张纸条,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扬州湖畔”几个字。   是夜,扬州湖畔的茅屋前零零散散躺了七八个尸体,鲜血浸透了泥土。   花梅令站在茅屋外等,其实这样的情景在这几天里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显然武林盟的人已经发现了这个茅屋,前来刺杀浮尧的人也从开始的杂兵蟹将到今天有头有脸的高手,但尽管如此浮尧也没说过要离开的话,或许他根本就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房门打开,浮尧沐浴后换了一身新衣服,只是头发还湿漉漉的缠在脖子上,浸透了前襟。   “你应该先把头发擦干。”花梅令拉他到屋里坐下从一旁拿过毛巾给他擦头发。   “太长了。”浮尧不以为意地甩了甩头。   “剪了吧!这么长也不方便。”浮尧的头发甚至比他的人还要长,说来对习武之人来说也算弱点。   “不。”浮尧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的头发是用来计算时间的。”   “什么时间?”   “从我立志离开剑宗到如今的时间。”   花梅令轻笑一声,“你现在已经离开剑宗了,可以剪了。”   浮尧却没有再说话,花梅令擦着他的头发,水珠顺着发丝滴在浮尧的脖颈上,划过锁骨消失在那令人浮想联翩的衣领中。   气氛真是很好,何况花梅令早有预谋地屏退了黑煞和白抚。于是他凑到浮尧的耳旁,嗅了嗅他的发丝问道,“你还记得我当初在歌妓坊要教你的事吗?”   浮尧的眸子一闪,他记得那时他问花梅令什么是人道,得到的答案是可以教给他看看。感觉到脖颈上的热气意外的并不讨厌,浮尧正欲点头花梅令就突然直起身子冷声道,“又有人来了。”   浮尧微微蹙眉,转头将花梅令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真是搞不懂,就算是自己也是刚刚才感觉到有人过来了,而花梅令若是当真武艺如此高强又为什么事事都要白抚出手?   不屑?花梅令不是那么狂傲的人,倒不如说是懒得动手,可即便如此浮尧也从来没有在花梅令身上感觉到过任何内力。   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屋内两人对视了一眼却是浮尧先起身打开了门。屋外站着一个并不陌生的人,但却也是一个花梅令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   “战盟主。”浮尧刚一开口屋内的花梅令就哆嗦了一下,他有想过这件事战天下迟早会亲自出面解决,可他没想到会这么早。   战天下只有自己一个人,但其实这也无可厚非,因为以他的武功任何人的插手都只是累赘罢了。   战天下站在门口,逆着月光,左眼上的眼罩烨烨生辉。   “我找花梅令。”他说,那黑亮的如墨玉般的瞳眸却像咬合住猎物的猎鹰般盯着浮尧。   浮尧只是一错身靠在门框上,露出了里面的花梅令。只是奇怪的是,对上战天下的目光花梅令竟第一次示弱的撇开了。   战天下的目光落在花梅令身上就好像挪不开了,他一脚买进屋对身后的浮尧道,“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但还是希望神刃能回避一下。”   这话看似说得客气,可如果亲耳听到任何人都只能感受到命令。浮尧并不喜欢听命于人,但他也清楚在这里交手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只是有些顾虑花梅令,因为他似乎并不想和战天下单独呆在一起。   “神刃尽管放心好了,我战天下想杀人还不至于这么偷偷摸摸。”像是知道浮尧在想些什么,战天下连头都没回。   “我只给你半个时辰。”这次浮尧没有再犹豫,说完便离开了顺便关上了茅屋的门。   听到门合上的声音花梅令才抬起头,笑的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问道,“战盟主光临寒舍还真是蓬荜生辉啊!”   “哼!”战天下冷哼一声坐下来,“你竟然会带人来你娘的故居。”   “战盟主有什么话请尽快说,本庄主没那么多的耐心!”如果屋里还有第三个人一定会惊讶于花梅令此刻的失态,因为这位翩翩公子可一直是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啊,可现在他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战天下也不管,就好像没看见一般继续慢悠悠地说:“你给我离那神刃远点……”   “怎么?因为他是叛徒,因为他勾结孟三千,因为他不是正义人士吗?”花梅令激动地打断他的话。   战天下被他这么一呛半响才噎出一个字,“是。”   “呵…”花梅令轻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战天下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就好像花梅令骂的不是他一般,“你应该很清楚,他活不了多久了,我不希望在之后对他的裁决中听到你的名字。”   花梅令这才冷静下来,可与其说是冷静倒不如说是震惊,“你……知道?”   “五倒还魂水。”战天下睨了他一眼便开始扫视屋内的摆设,“九色琉璃珠,百年孕育才能解一次毒。我知道九色琉璃珠在你那里,可你应该也很清楚,现在唯一知道九色琉璃珠使用方法的人已经死了。”   花梅令等着战天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是的,本来这一切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而且全部都在他的预料之内,直到浮尧亲手杀了曹望舒,就全部都乱了。   半响,花梅令倏地勾起嘴角,“那又怎么样?九色琉璃珠都在我这里难道还会找不到使用方法?”   战天下盯着他看了半天,屋内静的可怕,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他说,“再有一个月,五倒还魂水便会开始发作,他的内力会一点点减少直到消失。等他的武功全部消失后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现在放手还不算晚。”   这次战天下说完便没有再给花梅令反驳的机会拉开门便走了出去,花梅令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想了许多,但最多的却是浮尧,这种担忧甚至超过了他一直以来自认为对浮尧的感情。   就这么过了不知多久浮尧便回来了,他一进屋就看见花梅令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的样子不禁皱起眉。这种表情并不适合花梅令 ,因为他印象中的花梅令不会被任何事惊扰了内心。   “怎么了?”浮尧走过去双手抱在胸前。   花梅令转头看着他,一瞬的失神后便又露出与以往无异的笑容。   “只是被一只苍蝇给恶心到了。”花梅令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但浮尧冷冷地看着他,总觉得事情似乎并不像花梅令说的那样。   但“安慰”这种话浮尧是万万说不出口的,可转移话题的话还是勉强可以做到。于是他想了想道,“之前你不是说要教我什么吗?”   浮尧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哪里不对劲,因为花梅令看他的目光突然就变了,甚至有一瞬间的呆滞。   看着浮尧那拼命反省自己哪里说的不对了的表情花梅令忽然就笑了,这么多愁善感还真不像他花梅令,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对啊!   于是花庄主露出一脸痞笑,“好啊。”   说着他就站起来捏着浮尧的下颚亲了上去,上次亲上去的时候对方还是醉醺醺的,感觉虽然不错,但自没有此刻这种你情我愿来的更让人兴奋。几乎不给浮尧任何拒绝的余地,将舌头探进他的口中,一步步上前直把对方按到在床上。   浮尧还记得这一步,上次这人也是从这一步开始教起的,但此刻的感觉却比上一次还要好。所以他也就任由花梅令在自己身上忙活,直到感觉到对方的手探进自己的衣服。   对于这种亲热他并不排斥,甚至很喜欢,花梅令之于他是特别的,但或者又可以说是他出洞以来唯一交往的人。对于这人他总是有些莫名的信任,尽管明知洞外人心险恶,可还是忍不住去亲近。   花梅令亲吻着他的脖颈,手向他的身下摸去,花梅令技术很好但却很少替别人做这种事。可他想到浮尧没有经验为了避免一会大吵大闹的还是先让他舒服一会的好。   这也的确是个正确的选择,浮尧抿着嘴虽然极力克制,但可以看得出很舒服。花梅令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松开那里朝他的身后摸去,慢慢地探入一根手指。   “做什么?”浮尧立刻意识到了危险,睁开眼睛一把按住了自己身后的那只手。   “下一步啊。”花梅令说的十分纯良,可手指却还是不由分说地向里伸。   浮尧觉得这样有些奇怪,不是很舒服,但又不是不能忍耐。但花梅令一边在身后开拓着一边在他身上点火,直搞的他浑身都燥热难耐起来。   花梅令也早已欲|火难耐,可看着身下人潮红的脸又实在不忍心前|戏还没做完就提枪上阵。奈他花梅令一生破菊无数,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的怜香惜玉过。   就这么忍耐着感觉身下的人终于差不多要适应了他便迫不及待的顶上那里,正要施力便忽然听见一声叹息,“原来如此……“   花梅令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位置一换自己顿时被人按到了身下。   不妙,有些不妙!   可这个感觉只是一瞬间便被证实了,因为几乎是同时浮尧强硬地掰开他的双腿一个挺身,没有任何润滑,便这么长驱直入地进了战场。   “啊!”花梅令惨叫一声,一辈子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被别人按到身下,更没想过这个人竟然会是自己养了这么久的狼崽子。   “浮尧!你给我拿出去!”花梅令大吼道,他从没有如此后悔自己自作聪明地屏退了黑煞和白抚,否则现在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不。”浮尧坚定地拒绝了。   到了这一步再也不需要任何人教,仅凭人类的本能便知道了接下来要怎么做,按住花梅令的屁股便抽动起来。   花梅令疼的要命,他这辈子都没体会过这种毫无快|感的情|事,好几次眼前泛白都差点晕过去。   “浮尧!我一定会杀了你的!”失去意识前,花梅令最后大喊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似乎隐隐约约发现了神马!   感谢所有喜欢这个文的小盆友们!   么么! ☆、情字乱思绪      天边泛起暖暖的金光照亮了浮云。   浮尧向来醒得早,今天也不例外,可当他看见躺在身边的人时心突然就软了。   花梅令现在的样子真是有些惨兮兮的,身上布满了红紫交错的痕迹,有些是咬的,有些干脆是被自己掐的。但浮尧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种平静中泛起一丝波澜的心情,很奇妙,就像攥了一把暖暖的沙。   他忍不住摸了摸花梅令的脸,精致的却一直皱着眉的脸。指尖划过他的唇、他的鼻梁,最后停留在那紧闭的双眼上。这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尽管现在躺在床上的花梅令死气沉沉的,但只要一打开这里,那双漂亮的眸子就好像鲜活了生命。   但最伤人的也是这里,这双眼睛是花梅令最锋利的武器,里面充满了虚假的情意、掩饰的冷漠和狡诈的算计。花梅令就像一条聪明的毒蛇,咬了人便乖乖地松开嘴,在一旁看着猎物自生自灭,而自己竟然会因为那一瞬间来自舌尖的温暖而贪恋。   想到昨天的事,自己隐隐约约也明白了什么,他觉得或许可以等花梅令醒了好好谈一谈,但在那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吃点东西?昨晚折腾到那么晚,他醒来也一定该饿了吧?   浮尧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想过这么多事,更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做的是小心翼翼的替别人思考,他想了想穿上衣服轻轻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直到他离开许久,床上的人才突然睁开眼睛,毫无征兆的,那澄澈的双眸中丝毫没有刚睡醒的混沌。   他瞪着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他低声喊了句,“白抚。”   一个身影从窗口掠过跪在了床边,“属下失职!”   白抚将头深深地埋下,但花梅令只是大睁着眼睛看着他,看着屋里的每一样东西。   真可笑!拳头慢慢攥紧,因为一个赌局,他将神刃从禁地之中放了出来。因为对美色的追逐,他费劲心力缠在那人身边,他故意支开所有手下以为会过一个春宵帐暖,结果呢?   真是可笑啊,不可一世的花庄主!   手被攥的发白,可更可恨的却是他打不过浮尧。这是他人生第二次恨自己,恨战天下,恨这具身体。或许战天下就是深谙这一点才会放过他,最痛苦的是他明知道弱肉强食,而自己却偏偏是最弱的那一个。   越是弱小才越有心机,越是弱小才越想伪装,越是弱小才越会将自己的生命依托在别人身上。   许久花梅令才开口,却只有短短的三个字。   他说:“带我走。”   浮尧在街上逛了许久才买了一份粥,他逛了一条街也没有找到平时花梅令吃的那种精致的食物。他深知花梅令对吃是何等的挑剔,但也记得他爱吃清淡的,一日三餐种类都很相似,于是思来想去他决定买份花梅令经常喝的粥。   可转身才走了没几步便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杀气,真是烦烦烦!这已经不知道是这几日来的第几波了,自从自己在扬州的消息被泄露出去以后,扬州的武林人士明显多了许多,每日断送在他手下的亡魂也是成批的增加,可今天他实在是没有时间。   他想快点赶回去,因为有人还在等他。   这么想着浮尧脚下一点飞了出去,追在后面的几人见被发现了也不管不要轻易出手的命令,拿出武器便追了上去。   追他的是几个少林和尚,长棍一撑就跃出去好几里。浮尧手中还拿着粥不敢飞的太快,眼看着甩不开又要到了茅屋,他便索性停下来不跑了。   几个和尚见他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领头的是一个有些年岁的少林元老,他上前一步将长杖“嘭”地一声支在地上,“神刃,你残杀师门,里应孟三千,已是大逆不道!战盟主对你下了追杀令,今日吾等就要将你带回正心大堂听候发落!”   浮尧却只是缓慢地拔出腰间的长剑,他拔剑的动作很慢,慢到那道银光将每个人的脸都照的清清楚楚。   “是你们逼我的。”他说,几乎是同时少林元老突然发现眼前的人消失了,可就在这一刹他忽然觉得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下腹传来,凭借着多年的经验他本能地向后一仰,侧身挑起长杖一跃飞出十数米。   是鲜血。   他摸了摸自己的腰,一道不深也不浅的伤口正翻涌着鲜血。 元老简直不敢相信,他向来冲动,但少林除了方丈外就属他武功最高,可刚刚神刃的动作别说看穿了,他连看都没看清楚!   可事实是浮尧根本没有给他惊讶的时间,几乎是他跃开的同时便调转了方向,瞬间飞至那人头顶,倒转过身体举剑刺下。   等那元老发现时已经太迟了,他瞪大眼睛迎接这一击,可就在此时六根长杖突然从他身旁穿过,交叉错叠当即封住了浮尧的动作。   那元老这才想起来自己不是一个人,于是他闪身离开大笑道,“神刃,就算你再厉害,在我们六大金刚的铜墙铁壁下也休想伤我半毫!”   浮尧一皱眉,他的腰和手臂都被两根长杖封的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少林元老已经一棒挥了过来,浮尧一用力凌空转了个圈卷飞了禁锢着他的六根长杖,抬腿一脚踹上元老的胸口,又一个翻身勾着他的下巴踩在了地上。   可那元老却紧紧地抓住他的两只脚腕,六金刚毫不喘息地冲上来,浮尧为了护住自己手里那碗粥硬是挨了三四下,身子一个踉跄不稳便被那元老抓住了机会,长杖一伸,用了几乎十成的内力猛地戳向浮尧的胸口。   “嘭!”浮尧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震了三抖,一口血从嘴角流下来滴进了碗里。他低头看着原本一尘不染的白粥上凝结的血迹,甚至连六金刚冲了过来也没有反应。   直到那几人近了身他才突然抬头,冰冷的眸子中映着淡淡的血迹,就像恶魔一般殷红了瞳孔。   长剑一挥,那元老只感受到一道凌厉的风,几乎是同时一个冰冷的东西刺进了他的喉咙。   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那元老闭上眼睛前最后看到的,是远处六金刚颓然倒下的尸体。   血似乎会蒸发,染红了天际的彩云。   浮尧一路回到茅屋前便顿住了脚步,因为他没有感觉到屋内有任何人的气息。毫无生气,那张绝美的脸上挂着与往日一般的冷淡。   他知道花梅令已经不在里面了,连带的连白抚也不在,甚至于连这些日子一直隐约感觉到的那股徘徊在附近的气息也不见了。   碗中已经浮起了一层鲜血,混杂在粥中凝结成一层淡淡的皮,那拿着碗的手也尽是些青紫交错的痕迹。   他刚受了内伤又急着赶路,此时突然停下来气血翻涌便咳嗽了起来,一连咳了好几声他才直起身抬手抹掉唇边的血迹。   仍是那副表情,就像梅令山庄盛开时的白梅,冷冽而孤傲。突然,他抬起手一挥,手中的碗便被抛了出去,远远地落在了远处的树林中。   “就这么扔了不可惜么?”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浮尧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脑袋便猜到了来人。但他并没有回话,而是继续注视着面前那扇木门,很脆弱,似乎不需要内力,在他这么强大的人面前甚至只需要跺跺脚就会粉身碎骨,可他却一直没有上前一步。   他不懂花梅令为什么走了,但他大抵猜到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像眼前这扇木门,或许他应该用更温柔的方式去打开它。   “你应该看到了。”孟三千微微向前探着身子,尽管他离浮尧很远但这却是他对待笼中之鸟最常用的姿态,“武林盟也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好对付,现在这些还都只不过是群乌合之众,若是江湖中的高手一起出动,根本不是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   风吹起浮尧的衣袂,孟三千竟有一瞬的失神,仿佛看到了一个穷途末路的枭雄。但很快他便否定了这种感情,这个人不会需要他任何怜悯,而他孟三千也不需要那样的感情。   “我当初的那个提议你觉得怎么样?”孟三千笑眯眯地问。   飞鸟掠过湖面,惊起一道水纹。   少林。   少林方丈正苦苦追问苦海禅师为什么不愿意出手,“禅师,师弟他已经被杀了啊!”   一旁的坐垫上坐着一个人,他已经很老了,花白的头发混在长长的眉毛中几乎辨认不出。他正闭着眼数着手上的念珠,半响才开口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是元老太操之过急了。”   花梅令一进梅令山庄便看见了自己的男宠小桃,小桃倒也没想到自己逛个院子还能看见庄主,正想扑上去就见庄主的目光突然一暗冷声道,“拖出去!”   下一瞬,两个家丁便冲过来夹着他的胳膊把他拖走了。小桃吓的连一个字都不敢说,因为庄主很少迁怒人的,更少体罚下属,可今日这怒气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挂在了脸上。   梅令山庄没消停多久就收到了武林盟的邀请,大约是追杀令放出去大半个月了,神刃没抓着,自己人却死了一批,所以商讨下一步的行动吧!   这次花梅令破天荒地同意了,虽然还是摇着扇子风光无限地走进正心大堂,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花庄主最近的心情很不好。   正心大堂上武林英豪各抒己见,少林元老被杀的事着实让形势紧迫了不少。武当估算了一下敌我差距,觉得武林盟这边绝顶高手还是少了一些。毕竟现在青城、剑宗两派的掌门都已过世,而神刃那边还有个孟三千。   正在大家争执不休时,少林方丈站了出来,“战盟主,我倒是想到有一个高手可以参战,只是恐怕要请他出来有些困难。”   “但说无妨。”   “北岛孤城主,东阳白凤。”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小浮你不要伤心,花花只是去去就回~   白凤!!!快粗来呀!!!我们爱你!!   浮尧:看剑! ☆、北岛孤城主      五月,春意盎然的季节,可北岛孤城却冷的像二月寒风,树枝上才刚刚长出嫩芽,似乎还有刚刚融化的积雪。   “周道长,您请回吧!我们城主是不会见您的!”两个童子站在城门外毕恭毕敬地鞠着躬。   周道长还是带着笑,上前拉起一位童子的手攥在手心里,“两位小兄弟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找孤城主。”   那童子看着周道长和蔼的笑容有些犹豫,软下声来,“周道长,不是我们不通融,是我们城主的脾气您也知道,十年来城主一直信守当年的约定,他若是不想见,就是大罗神仙来他也不会见啊!”   “这……”周道长皱着眉最后只得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身离开了。   北岛孤城主屋内,东阳白凤单手支着下巴看着手中的书,“所以呢?该不会你也是来请我出城的吧?”   “怎么会?”坐在他对面的人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桌案上放着一把折扇,扇尾还挂着一颗纯黑的墨玉。   “我是担心你一个人太无聊了,来给你解闷的。”花梅令说的面不改色,却唯独没有抬头。   这已经不是这几日来的第一次了,花梅令在北岛孤城小住的这几日一直如此。东阳白凤觉得有趣,他可没见过花梅令会有不敢抬头看自己的时候,这家伙每次来都一副恨不得贴在他身上的样子,可这次却连目光交汇都少得可怜。   “那你是来拿雪域活泉的?”东阳白凤调笑地问。花梅令一直有派人来拿雪域活泉他不是不知道,但他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左右花梅令陪了他这么多年,区区几舀水他还是给得起的。   可东阳白凤没想到的是他不过是随便这么一问就碰了花梅令不知哪根弦,一向涵养极好的花庄主竟然阴阳怪气了起来,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雪域活泉?那是什么东西?本庄主怎么没听说过?”   东阳白凤被他说的一愣,抿着嘴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不知道,那当初跑来跟我要雪域活泉的人是谁啊?   当然东阳白凤很聪明地没说出来,他想了想决定转移一下话题,“对了,这次怎么没听你提那个神刃?”   花梅令的脸顿时给气绿了,显然东阳白凤这话题转的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他展开扇子掩住唇,明明眼睛是在笑可一张嘴却已经开始磨牙了。   “八成死了吧!毕竟这么多人都没查到他的消息。”   东阳白凤这会算是知道了,花梅令不开的壶实在是太多了,比起应该提哪壶他最好还是哪壶都不提。于是他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两人沉默了许久,花梅令突然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扇子,“我出去走走。”   “好。”东阳白凤很开心要送走了这位浑身阴霾的大少爷。   白帝山之巅,孟三千看着站在山崖边的人走了过去,“我刚收到消息,花梅令现在在北岛孤城。”   面前的人微微偏了偏头,冷声道,“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哦?”孟三千把玩着手中的翡翠酒杯,山上风大,他便披了一件白色大氅,前襟却全部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他眯起眼睛观察着浮尧的一举一动,眼中尽是算计的光芒,“我以为你会很关心,毕竟……北岛孤城主东阳白凤,算是花梅令的老相好吧!”   浮尧的面容冷了下来,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日扬州湖畔紧闭的木门,只是他并没有动,孟三千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说起来,武林盟的人似乎是想请东阳白凤出城对付你呢!这可真是麻烦,麻烦了,我可一点都不想和北岛孤城作对。”孟三千笑眯眯地摇了摇酒杯一副相当烦扰的样子。   浮尧这次转过身朝他走来,孟三千正在揣测他的想法就见浮尧一侧身从他身旁走来过去,“哼,我可没从你的声音中听出一点的麻烦。”   白衣飘飘,浮尧已经走远了,而那个方向俨然是下山的路。   孟三千笑眯眯地一摊手,将酒杯放在侍从端的盘子上。那侍卫微微一鞠躬问道,“教主,您这么做不怕花庄主他……”   “有什么好怕的?”孟三千垂下眼睑,紧了紧衣领,“花梅令在江湖树敌无数,但能好好的活到现在自然有他的办法,还不至于被一个浮尧弄死。至于他们的感情……呵呵,剑宗神刃,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还斗得过我?”   “是……是。”那人连忙低下头。   “就让他们再温存几日吧!不过你最好不要超过我的忍耐限度,花梅令。”孟三千笑着拿起那翡翠杯,说到最后突然施力捏的粉碎。   花梅令近来心情都不好,一想到自己被人上了就翻身变成了刺猬。山庄里那些男宠还是轮流地往他身上粘,可花梅令却一看见他们就腰疼,顺便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人好不容易克服心中的不适将小桃压在了榻上,明明就差一步了,可手刚摸到那个地方就想起那日浮尧突然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吓得他一松手抬脚就把小桃踹到了地上。   听到小桃“哎哟”一声花梅令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顿时更是心烦意乱,怒吼了一声,“拖出去!”   可怜的小桃不到十天就被人拖出去两次,而这一次连衣服都没穿。   花梅令痛苦的是他失去了做上面那个的本领,他现在只要一做到那一步就整个人都进入了戒备状态,整个人机警的跟个受了惊吓的兔子似的。一连十几天,花梅令看着庄里活蹦乱跳的男宠甚至开始阴暗地思考自己和他们有什么区别这种事了。   当第三个男宠被花梅令从床上踹下去以后,梅令山庄上下便开始谣传,庄主不行了。   花梅令一听更是气的直咧嘴,一直温文尔雅地笑容愣是变了形,带了几分狰狞,最后他干脆一撒手跑来找东阳白凤玩。可谁知,这人是见到了,可他一想到自己被别人给上了就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东阳白凤。   真是丢人!没有比这更丢人的了!向来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花庄主竟然已经禁|欲半个月了!花梅令现在走在大街上都觉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忍住骂人的冲动,花梅令出了城门,白抚沉默的跟在他身后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知雀都不叫,仿佛他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这边走出城门没多远花梅令便感觉到有人来了,他想可能是周道长去而复返,于是正无处发泄的花庄主决定屈尊等一会。   可如果他知道来的人是谁,他绝对不会在这里多呆片刻。   一双黑色的靴子落在地上,花梅令瞬间眯起了眼睛,攥着扇子的手一紧。他看了看距他只有十几米的浮尧,还是那么冰冷而绝美的样子,可偏偏意外地让人火大!   浮尧看着对面的花梅令,十余日不见他似乎便的鲜活了许多?至少那双眼睛不像以前那样虚情假意,似乎还带了些隐隐的怒气,但浮尧觉得他这个样子意外的很让人舒坦。   介于上次的经验,浮尧决定这次温柔一些,于是他闭着嘴等花梅令先开口。   花梅令看了他半响,忽的笑了,带着几分讥讽开口问道,“神刃来这里做什么?”   “找……”   “哦,我知道了。”浮尧才说了一个字就被花梅令打断了,他展开扇子摇了摇,“神刃是从孟三千那里听说了,然后来拿雪域活泉的吧?算算日子的确近了。”   浮尧闻音皱起了眉。   “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才几日,神刃就已经学会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了,所以呢?你是来杀白凤的?”花梅令继续道。   浮尧闻音,眉毛皱的更紧了。他不知道花梅令在说什么,雪域活泉他倒是知道,但已经被他喝光了啊!他只是听孟三千说花梅令在这里,于是按耐不住迫不及待地想来见他而已。   那日一别,花梅令的样子便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里,总是忍不住去想。 他不知道这种陌生的感情是什么,但他不讨厌,因为每次想起花梅令就像有一股暖流,连手指都忍不住想要攥紧什么。   所以当他听见“老相好”这几个字时竟真的动了杀念。他的确杀过一些人,也从不觉得草芥人命有什么不对,但他从不是一个毫无理由就滥杀无辜的人。可如果牵扯到了花梅令,他愿意不过多思考。   于是浮尧想了想开口道,“是。”   “呵……”花梅令顿时就笑了,很漂亮,阳光下闪亮着一口小白牙,可浮尧却完全开心不起来,他忽然觉得哪里错了。   “我倒还真以为神刃在洞中不食人间烟火了这么多年,定是不谙世事,不通心计,可如今看来真真假假倒是我小瞧你了!”   错了错了,一定是哪里错了。浮尧看着花梅令那讥讽的笑容直觉有什么地方错了,可他不知道哪里,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于是他忽然上前一把抓住花梅令的手腕,手腕处带的软铁护腕硬的有些咯手。   “跟我走。”浮尧说完拉着花梅令便要走。   “放开我!”花梅令大喊一声白抚便出了手,四条白绫分别缠上他的四肢,在远处汇聚到一起攥在白抚的手中。   “神刃。”这是白抚第一次对浮尧说话,“这次绝对不会让你得手。”   浮尧皱起眉,他不懂为什么他只是想和花梅令说几句话却一个两个都跑来阻止他。   已经够了,完全不耐烦了。浮尧松开手一拔剑,左手的袖子中露出一把匕首,毫不留情地上来便使用了全力。   白抚不敢怠慢,攥着白绫凌空一个翻身,脚搭在浮尧的肩膀上落在了他的身后,同时两道白绫直冲浮尧而去如蛇一般缠上了他的腰。   浮尧最讨厌的便是这种缠人的武器,索性反手抓住白绫一个瞬步蹿到了白抚面前。白抚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眼看见一柄剑尖离自己胸膛只余几寸。   “嗖!”一个东西突然飞了过来,浮尧动作迅速地向后跃了几步,而就在他刚刚站的地方有七枚飞镖深深地嵌入地面。   七枚,还真是气急了啊……   浮尧冷声道,“什么人!”   “够了!”花梅令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双手抱肩走到浮尧身旁冷冷地看向浮尧,“你还真想杀了他不成?去哪我跟你走就是了!”   白抚闻言顿时跪在了地上,都是他的无能庄主才要受此侮辱。   花梅令看了眼白抚,平息了下心情缓声道,“与你无关。”说完自顾自地走了,浮尧见状也不再管他收起剑跟了上去。   直到两人走出去很远白抚还是跪在地上,一个人突然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在意。”   白抚顿时提高了音量,“还不快去跟着庄主?!”   黑煞一愣,慢慢收回手苦笑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你要对小黑温柔点呀~~ ☆、多情却无情      北岛孤城外的树林,花梅令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忍不住转身问道,“你不是要去拿雪域活泉吗?跟着我做什么?”   浮尧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自然是你比较重要。”   花梅令气结,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雪域活泉对他眼睛的重要性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蠢?在心里将浮尧腹诽了个够,花梅令到底憋出一个笑容,“那还真是多谢神刃厚爱了。”   说罢他一甩袖子继续“嗒嗒”地向前走,一直到附近的集市买了两匹马才换成浮尧带路。浮尧让花梅令跟在后面也不怕他逃跑,不过说来也实在是没有什么逃跑的机会,江湖中还有谁能在神刃手下劫走人呢?   花梅令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不过看路线应该是白帝山,想到这花梅令的脸上便挂上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孟三千在他眼中就是个败类,就连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味都让他浑身不舒服,互相利用一下尚且可以忍受,若当真扯上关系花梅令是万万不愿意的。   这确实是去白帝山的路,但其实浮尧只是想带他去中途的扬州。浮尧想了很久也没大想清楚他对花梅令的这种感情算什么,思来想去八成是执念吧!   那日花梅令的不告而别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想,是不是重新将花梅令带到那个茅屋前,让他亲手推开那扇门就可以理清思绪,斩断多日来的焦躁不安呢?   或许只有解决了这陌生的情感,他才能毫无牵挂地大步向前吧!手摸上腰间的长剑,那是他父亲死前留下的,无论如何,有些路他都必须要走,即使在这里已有了过多的停留。   路上两人一直沉默不言,花梅令身上的低气压让人看了便害怕,连知雀也不站在他肩膀上了而是每日盘旋在他们头顶。浮尧倒是好几次都想和花梅令说上几句话,可一看见花梅令那副生人勿近的面孔便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总会有机会的吧!浮尧这么想。   五天,两人终于抵达了扬州。花梅令以为目的地是白帝山本并未打算停歇,可他却发现浮尧一拉马缰速度慢了下来。本想开口问却因为“骨气”二字堪堪忍住了,看着浮尧的背影想了半天忽然想到了一个答案。   难道说……花梅令想起扬州湖畔的那个小茅屋不禁蹙起了眉。的确,如果是扬州的话那就唯有那个地方了。可浮尧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如果是听命于孟三千的话不应该马不停蹄地将自己带到白帝山吗?难道是他误会了什么?   一路沉思着,花梅令没发现自从想通了浮尧极有可能是因为相见自己而不是孟三千的命令后,他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许多,几日来的阴霾也消退了不少。   远远地忽然传来一阵锣鼓唢呐的声音,街道上的人欢呼着让开了路。两人转过头只见一列迎亲的车队从巷口拐出来,新郎官带着大红花骑在马上笑着走来,后面跟着名副其实的八抬大轿,最后面有好几口大红箱,想来也是富贵人家。   浮尧在书中见过所谓的“八抬大轿,亲迎于户”但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锣鼓声声、唢呐齐鸣,浮尧停下马注视着这大红的车队。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有一个这样平凡的人生。温饱之家,一碗稀饭,不求达官富贵,但求安享一生。   可他的命运却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被安排好了应有的轨迹,即便他拼命地凭自己的双手去改变未来、离开了囚禁了自己多年的山洞,可终究落得个追兵无数、亡命天涯的下场。甚至连这样仰头看着天空的宁静,也不过只是须臾之间。   浮尧望了望天,一滴雨水突然滴在他的脸上,晴天却下雨了。   “下雨了!下雨了!”人群喊着都跑到了附近的屋檐下躲雨,而那迎亲的车队就没那么幸运了,明明已经到了门口却突然下起了雨,虽然雨势并不大,但在那一家之主看来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好兆头。   新郎官父亲的脸色突然一变,刚刚还满面春风的脸霎时阴云密布,变的和这天气一样快。他拉开轿子的帘子一把将那新娘从轿子中扯了下来。   “不成了!这亲我们不成了!你这女人,娶你是来冲喜的,结果你才刚到家门口晴天都下了雨!此等妖女,怎可让你进门!”   “爹!”新郎官连忙下马从自己父亲的手中将新娘子解救了下来,可一时间好好的一段婚事就这么变成了笑话,路两旁的人们议论着,指指点点的行为让那新郎官的父亲更是气愤不已。   世事变迁,万事随转烛。浮尧看着那争执的一家人忽然明白了,或许任何人都不可能一帆风顺,即便是处于最美好的时刻也有可能下一瞬就变了天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世间本就不可能没有疾苦。想通了这一点,浮尧也不打算再看下去拉起马缰正要走一匹马却突然走到了他的前面,翩翩的背影就像这雨中的杨柳,历着风波,却又沐浴着春恩。   “古人有云:‘四郊云影合,千里雨声来。尽洗红埃去,并将清气回’,这场春雨可是预示着家中有人官运亨达、往事随风去的好兆头啊!”   他这话说的响亮,街道两旁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家人转头望过来,新娘子的盖头也被扯掉了,脸上梨花带雨泪痕未干。却见一男子骑着马站在雨雾中,貌若东家之子,笑若杨柳拂面,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众人皆是看呆了,许久还是那新郎官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父亲的手叫到,“爹!大哥有救了!大哥有救了!”   那父亲这才反应过来连道了几声有救了才带着儿子一起转向花梅令鞠了一躬,“谢公子提点!谢公子提点!”那新娘子也终于破涕为笑,含蓄地朝花梅令欠了欠身。   花梅令笑着朝她点了点头,街道两旁顿时响起一阵叫好声。雨势渐小,浮尧看着面前不远处笑靥如花的花梅令就像坠入凡间的仙子,朦朦胧胧,美的不可方物。慢慢的,浮尧忽然扬起嘴角,露出一个难得一见的笑容,虽然常年没有过的表情让他的笑容有些不大自然,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次笑的有多么真心。   的确,未来的路不会风平浪静,但他却抓住了那道破晓的光。   一场雨似乎融化了两人之间的隔阂,一前一后的马也变成了齐头并进,花梅令似乎知道路一般,也不用浮尧带了,轻车熟路地来到扬州湖畔旁。   将马栓在树上,浮尧忍不住看着那紧闭的木门,还是花梅令走时的样子,那日花梅令离开后他便没有再推开那扇门,就好像一直在等,等着某一天,那个人回到这里推开那扇门就像那日的不辞而别都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进去吧!”浮尧开口,显然不打算走在花梅令前面。   花梅令也不甚在意,他似乎已经隐隐猜到了浮尧的心思,难得好心情的展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手抚上木质的双开门,肩膀上的知雀却突然尖叫了一声,知雀很少叫,每一次都是危险的预警。花梅令的脸一沉,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才刚在他脑海中浮现他便为了证实一般突然推开门。   木门“嘭”地一声被打开,迎面便是一张桌子一杯茶,桌边还坐着一个人,明明清秀的如天边的白云却让花梅令厌恶到浑身不适。   “恭候多时了,花庄主,”孟三千的笑盈盈地看向尾随在后眉头紧锁的浮尧,“还有……神刃。”   “呵……”花梅令突然轻笑一声,可与以往的讥讽不同,这次却带了几分自嘲的味道。   他还以为浮尧是念旧情才带他来这里,还以为浮尧对他真的爱上了、思念了,甚至像个傻子一样为此将连日的不满抛诸脑后,到头来不过还是押送他来见孟三千罢了!   真是自作多情啊花梅令,可笑至极!   一股无法名状的怒气瞬间充斥着他的胸膛,连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都燃烧殆尽,只剩最后的自尊支撑着满腔的怒火。他甚至没有去想若是孟三千的命令他根本没必要选在这个早已被江湖中人密切监视着的茅屋,而如浮云那般简单的心思自己都能猜得到七八分,更何况精明狡诈的孟三千呢?   “你们还真是费尽心力给本庄主演了一场好戏啊!”花梅令笑,那攥着扇子的手却已经失了血色,骨节分明。   正心大堂。   周道长将自己无功而返的事向众人解释了一番,峨眉派掌门冷哼一声,“什么约定?我看是人家不买你这个面子吧!”   周道长闭着嘴也没说话,武当向来鲜少与人争执。   少林方丈想了想上前一步道,“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孤城主既然还在在意当年的约定,不如就让任谦雪去请他吧!况且如果任大侠愿意出关站在我们这边,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战力。”   周道长有些犹豫:“任谦雪的确是人才,只是他当年便狂妄自大,这些年好不容易安分下来,请他会不会引狼入室啊。”   大堂陷入了一阵沉默。   十年前的江湖是任谦雪的天下,他初出江湖没多久便接连挑战了许多武林高手,不知有多少数一数二的高手败倒在他的手上。   相传,他每打败一名绝世高手便会在刀柄上刻上那人的名字,然后换一把新刀。而他现在正在用的这把是第九把,上面刻的便是北岛孤城主东阳白凤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有任谦雪X小白凤哦~ ☆、千雪战白凤      京都之外有一片树林,又称凤凰林。   凤凰林中有一棵古树,相传上古时期曾有凤凰栖息于此,因火焰纯烈烧死了古树,凤凰十分伤心便拔下了自己的羽毛埋在地下。古树沐浴了凤凰的灵气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但从此却变成了一颗枯树,仍在生长却无法开出枝叶。   早些年,关于凤凰林人们知道的就只有这些,而这些年提起凤凰林大家首先想到的却是任谦雪。   任谦雪是一段不灭的神话,十年前是,十年后仍旧是。十年前任谦雪就像从石头中蹦出来的一般突然出现在中原武林,不知来路更不知师出何门,人们知道的唯有那一张张深红色的挑战书,深红的如鲜血一般。   任谦雪的第一张挑战书是屈九流,这人品性极差,吃喝嫖赌偷各种不入流的事都让他一个人做全了,所以才得了这么一个外号。可说是九流武功却是一流,相传他可以一刀砍死一只黑熊。   所以屈九流根本就没拿任谦雪当一回事,任谦雪在他眼里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名小辈罢了,可就是这样的自负让他一败涂地,甚至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取了首级。   那时任谦雪只是冷冷地看了他的尸体一眼便在自己的刀柄上刻上了第一个人的名字——屈九流。   但这一切却只是个开始,不到一个月第二封战帖便被送到了红衣教教主殷红衣的手中。殷红衣如约赴战,她活着回到了红衣教,众人一直以为胜者是殷红衣,毕竟她也算江湖中数一数二的用毒高手了。   可很快,青城派掌门李真便收到了第三封鲜红的战帖。李真十分愤怒,觉得这是对自己威严的挑衅,于是他邀请了各路武林豪杰一同到了决战地点,扬言要当众打败这个狂妄的小子,但也正是那一战让所有人都看清了任谦雪的势力。   他远远地走过来慢慢抽出身后那柄阔刀几乎是同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刀柄上如烙印一般刻着三个鲜红的字——殷红衣。   “我不杀女人。”任谦雪当时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之后令所有人惊讶的是,这个才出江湖不到三个月的小子竟然在一百招之内就砍掉了李真的右臂。他的刀从不犹豫,哪怕只有一瞬间的分心惊讶于他的刀法都有可能丧命。   李真也活着,但却没了右臂。   之后任谦雪的战帖接连不断,先后打败了云游散人薛长青、武当大弟子于城、洛阳镖局的总镖头、第一侠客张天龙、暗器门门主秦墨枫,那时任谦雪已经换了第八把刀了,任谁都不敢相信打败这些一等一的高手他只用了一年半的时间。   任谦雪是个行事高调却又少言的人,有人说他的双眼中充满了战欲,这个人生来就是战斗的,若是没了决斗就失去了他生存的意义。甚至还有人说,任谦雪迟早会将武林中所有高手通通打败成为武林第一,这句话不知怎的就传到了东阳白凤的耳中。   东阳白凤一直知道有任谦雪这么一个人,但对他的事还真就没怎么挂在心上,因为在他眼里才出江湖一年半的人也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又狂妄自大的小人物罢了!这样的人江湖中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么?武林盟的人不屑与你为敌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这种人就是再过一百年也比不上自己的一根手指头!   当时正巧是任谦雪的寿辰,任谦雪不爱说话但不代表他不想交朋友,在江湖孤身一人混了这么久也有些腻了,于是他宴请天下英豪到府上一聚。请帖依旧是鲜艳的大红色,可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收到这封请帖的人无疑将其视为一种威胁。   这封请帖也同样送到了北岛孤城主东阳白凤的手中,东阳白凤只看了一眼便气的冷笑一声将请帖撕了个粉碎。   任谦雪,你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打败了几个砸碎就真的耀武扬威起来了?既然敢把请帖送到我手上,不送点什么做回礼岂不显得我太小气?!   任谦雪的寿辰,北岛孤城主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没有到来,可他却差人送来了两句诗——   乳臭未干横出世,梦枕黄粱求九刀!   嘉宾顿时安静了下来,但几乎所有人心中都在幸灾乐祸,顺便补上一句“骂得好”,像要第九把刀还是做梦去吧!   但作为当事人的任谦雪却并没有任何的怒色,他只是看着那两句诗最后竟然叫人来挂在了大厅里。众人直呼任谦雪疯了,竟然连别人骂他的话都挂了起来,但事实证明任谦雪正常的很,因为第二天全江湖的人便都知道任谦雪下了第九封战帖,而对象正是东阳白凤。   这真是一个让人忍不住热血澎湃的消息,因为北岛孤城主东阳白凤一直被称为当时的剑神,这个同样狂妄却又高不可攀的人从不会失败。有多少人知道任谦雪,就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   但对于任谦雪来说,那却是宿命的相逢。   那日东阳白凤一袭白衣似踏着彩霞从天边而来,任谦雪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人,更是从未见过那么高傲的人。他的剑鞘上盘旋交错着两只青蛇,东阳白凤拔开剑的那一刻任谦雪便知道这人的手下一定亡魂无数。因为从那剑刃上传来的阵阵寒气,几里之外都感受的清清楚楚。   “我赢了,你从此退出江湖不许再向任何一个人下战帖。”东阳白凤说,那时正是腊月飞雪,大雪如鹅毛一般吹起他轻薄的长衫,他握着剑,寒气撩人。   “若是你赢了,我东阳白凤今生绝不踏出房门半步!”东阳白凤接着说,他的声音异常洪亮响彻了这漫天的大雪。   任谦雪看着他,那深邃的双眸深深地陷在眼眶中,没有过多犹豫的他开口道,“好。”   但其实,那却是任谦雪这辈子说过的最后悔的一句话,尽管只有一个字,却蹉跎了十年岁月。   那场大战持续了一天一夜,任谦雪从没打过那么酣畅淋漓的一仗,东阳白凤的剑法就像他的人一般美丽而惊艳,任谦雪所知道的美好词汇并不多,但每一个放在东阳白凤身上都是那么的恰如其分。   可结局却与任谦雪想要相差甚远。当他终于一刀挑飞东阳白凤的剑时,那人看他的表情就如他剑上的毒蛇,紧咬着牙愤恨不已。在那样痛恨的目光中,任谦雪情不自禁地收回了想去拉对方一把的手。   东阳白凤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目光如蝎地盯着任谦雪,“我会遵守约定的!”   “不……”任谦雪刚刚伸出手东阳白凤便已经收起剑走远了,纯白的身影消失在漫山的大雪中。   东阳白凤,是唯一一个完完整整地从任谦雪手下活着回来的男人。   任谦雪在雪中伫立许久,最后终于拿起带来的那把新刀,在刀柄处一笔一划地刻下了东阳白凤的名字,一刀一刀就像刻在自己的心里。   任谦雪的胜利几乎让人措手不及,而东阳白凤也真的如说承诺的那般不问世事,再也没走出过房门一步。可这对于任谦雪来说却是一种煎熬,日复一日地提醒着他做过的事,只因一时的鲁莽就让他失去了再见那人的机会。   任谦雪得到了第九把刀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过战帖,江湖似乎突然安静了下来。据说任谦雪很爱惜那把刀,甚至每天都会擦拭着刀身。如此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年,任谦雪终于受不住了闯进了北岛孤城的大门。   那是他第二次见东阳白凤,依旧是大雪纷飞的冬天,东阳白凤正站在桌案前写字,挽着长长的袖子,笔锋就像他的剑一般优美而刚劲。   任谦雪觉得自己的心安了,一直叫嚣着的不满终于安静了下来,似乎只是看着这个人就连这纷飞的大雪会失去寒意。   任谦雪忍不住抬脚要迈进屋,可那脚还没等落地一个声音便冷冷地响起,“滚出去!”   那是令任谦雪魂牵梦绕了一年的声音,但此刻听来却比这冬日更加寒冷,冻结了他身上的每一滴鲜血。   东阳白凤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是啊,那样的恨又怎么会愿意在见到他呢?东阳白凤的自尊,东阳白凤的骄傲,东阳白凤的自由,都在那一天一夜的血战中被他践踏的粉碎。   还在空中的脚终究没有勇气落下,任谦雪没有多说一个字便转身离开了,他一路便跑到了剑宗,请求剑宗宗主可以将他关在剑宗地牢中。   如他所愿,曹望舒同意了。任谦雪在剑宗地牢足足待了两年,每日仅靠弟子给囚犯送来的饭菜过活,那痛不欲生的两年中唯一伴随他的只有两句诗,可笑的是到头来东阳白凤留给他的也只有这两句诗。   乳臭未干横出世,梦枕黄粱求九刀!   他将这两句诗刻在了地牢的墙上,每日看着看着,在两年后的某一天他终于想通,如果他再这么低沉下去无疑是打了败在他手下的东阳白凤一巴掌!   于是他走出地牢,告别剑宗,从此退出江湖隐居在了凤凰林之中。对于别人来说,凤凰林的传说是凤凰,而对于任谦雪来说,凤凰林之于他只有一个字可取——凤。   十年的时间,东阳白凤履行了他输的承诺,而任谦雪也做了东阳白凤想让他做的事。   那一天一夜的战斗究竟谁胜谁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东阳白凤输了,输的是剑,任谦雪也输了,输的却是心。 作者有话要说:  那句诗是:你个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小子,想要第九把刀还是做梦去吧!   小凤威武! ☆、十年始出门      凤凰林外绿荫一片,正是树木茂盛的季节,鸟儿也成群结队地站在梢头。   林子深处的古树下有一个简陋的木屋,定心小和尚在木屋的窗户下面蹲的腿都麻了。因为屋里的老和尚已经苦口婆心地劝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   定心武功不好,但有隐匿气息的本领,可这个本领有一个缺陷,就是一旦进入状态就不能动,否则他也不会在这里蹲的痛不欲生了。   “我已经退隐江湖了。”任谦雪说。   屋内只有几样简单的摆设和字画,简陋的木屋却似别有洞天。墙上挂着一把阔刀,上面用有些破碎的暗红色布料缠着。   任谦雪坐在床边,蓬松的头发,下巴上是密密的胡茬,黑亮的双眸深深地陷入有些褶皱的严控中,高挺的鼻梁显得他的眼睛更加深邃。褪去了十年前的意气风发,如今倒是有了几分酷似战天下的气魄。   少林方丈想了想忽然道,“剑宗宗主去世了。”   “什么?”   “凶手就是神刃,老衲记得你当年曾受过剑宗的恩惠,在那里度过了两年的时光。若是没有曹望舒的庇护,任大侠的日子也不可能过的那么安宁。正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曹宗主死的不明不白,难道这还不够作为你重出江湖的理由吗?”   任谦雪的目光暗了暗,粗大的手掌在衣服上摩擦着,许久才开口,“好,但是……”   “任大侠,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你也不希望看着孤城主绝代芳华就这么因为一个承诺而埋没吧?”   任谦雪未言,目光幽幽地看着窗外的蓝天,今日的天气格外的好,明媚的阳光照进屋内,仿佛暖暖的触手。这样温暖的天气,任谁都会想出去走走吧?那个人是不是也正站在窗前看着这片美景呢?   北岛孤城——   东阳白凤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宁,说不出的感觉,明明外面是那么好的天气。他情不自禁地站到了窗前,手抚上窗框,让明媚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东阳白凤很少做这种愚蠢的事,对于他来说,不属于他的天空他也不屑于去观赏,可今日偏偏有些奇怪。   揉了揉眉心,东阳白凤转过头却正好看到了挂在墙上的剑,盘旋交错的两条青蛇张着大嘴,仿佛也像他一样不安着。   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这十年孤独的岁月他一直是这么度过的。喝茶、写字、看书,但他只在冬天写字,因为唯有皑皑的大雪才能让他记住那份屈辱。   起初,的确是这样的。但毕竟过了十年了啊,东阳白凤转了转杯沿,十年间他改变了不少。再没了当年的狂妄和热血,只剩下一盏烛灯,一根笔杆。   时间抹去了他的棱角,他似乎便的温和了,平静了,看开了。但也仅仅只是似乎,多少个无人的深夜里他会从梦中惊醒,然后拿起那把剑在这一地斑驳的月光中舞起剑来。   忘不掉,当然忘不掉,那是他身为剑神的骄傲和自尊!   “城主!不好了!”一个小丫头突然冲了进来,东阳白凤正在走神,本就心绪不宁又听到有人叫唤立刻手一抖,茶杯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慌张什么!成何体统!”东阳白凤用怒气掩盖了自己刚刚的失态。   丫鬟连忙跪下磕了三个头才继续说,“城主,张道长又来了!”   “我不是说了不见吗?”   “可是……可是他们要硬闯!”   “什么?”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欺他不能出房门就要硬闯不成?   “让他来啊!”东阳白凤冷笑几声高声道,“我还不信了,这就是武林盟求人的态度?”   “不,不是的。”那丫鬟又支支吾吾起来,“是他们随行中的一个人闯了进来,那个人还要我转告城主您……”   “说什么?”   “就说,任谦雪求见。”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氛围中竟然丝毫没有违和感,比十年前更加深沉的,如慵懒的狮子般震慑的声音。   东阳白凤自然而然地顺着声音望去,却一瞬间愣在原地。   那是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噩梦中的身影,十年慢慢模糊的面容此刻却突然清晰的可怕,疯狂的,好像有无数只手从他的身后突然伸出来紧紧地抓住了自己。   东阳白凤从未想过自己会再次见到这人,但他一直潜意识的认为,如果这个人敢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算堵上生命也一定要杀了他!可当这一天终于到来,东阳白凤却发现自己比预想的要克制的多。   “任大侠。”他盯着任谦雪道。   那一瞬间任谦雪觉得自己仿佛被夺走了呼吸的能力,什么天下第一刀客,光是站在东阳白凤面前他就已经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好了!   十年,他比自己想的更期待这次重逢,明媚的太阳,温暖的微风。这一刻任谦雪忽然决定,就算这次他没有把东阳白凤带出来,他也不会走了。哪怕只是每日站在门前看着他,就已经足够了。   见任谦雪只是看着自己,东阳白凤皱眉,“你来做什么?”完全不算友善的声音。   “我来接你。”任谦雪说着突然大步向前,黑色的靴子骤然逼近在被阻止之前跨过那道门槛。其实有的时候只需要强势一点就能得偿所愿,如果七年前他懂这个道理或许就可以告诉东阳白凤他的感情。   “滚出去!”看着那走进屋内的人东阳白凤终于发飙了,这是他的地盘,除了那几个固定的人外,这些年几乎没有人进来过,任谦雪的到来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只能用愤怒来掩盖。   任谦雪不理他,将屋内扫视一遍自顾自地说,“剑宗神刃叛变,杀了剑宗宗主投奔孟三千,武林盟希望我们能出面。”   “呵呵……”东阳白凤冷笑几声,看着任谦雪气的浑身都忍不住在发抖,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失态过了,他气的一甩袖子转过身,“不可能!本城主信守约定,绝不会再插手武林中的任何事!”   任谦雪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但很快便大步走过去问道,“什么约定?”   东阳白凤强忍住心中的怒气不肯转头,“我东阳白凤今生绝不踏出房门半步!”   话音刚落,身子一斜双脚却突然离了地,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托在他的屁股下面,炙热的犹如烙铁。愣了一瞬东阳白凤便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人抱了起来!   “任谦雪!你做什么?!放开我!”再也压抑不住的怒气终于散发出来,他伸手拼命地捶打着任谦雪的后背。或许人气到极致反而只剩下本能,竟然也没想想这个时候若是用内力拍他一掌定能一击就了结了这人的性命。   任谦雪不语,抱着他三步并作两步,一脚便跨出了房门。一只小鸟忽闪着翅膀落在了东阳白凤的肩上,温暖的阳光忽然笼罩住他,几乎是同时东阳白凤突然怔住了,没有一丝动作,连抓着任谦雪的手都忘了放开。   太久了,真是太久了,十年都没有出过房门,没有感受过这外面的世界。他就像个井底之蛙一般,只能窥伺着固定的天空,固定的景色,十年如一日的一成未变。   感受到怀中人安静了下来,任谦雪慢慢松开手改成横抱,东阳白凤那长长的头发如瀑布一般从他的手臂上倾泻下来,美不胜收。   任谦雪低头,深邃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他笑,笑的亦如十年前那般狂妄。   “这不是出来了?”那阵阵春风中,东阳白凤听见他这么说道。   与此同时,扬州湖畔的气氛就有些一触即发了。   “你在这做什么?”浮尧抱着剑冷冷地看向孟三千。   “哼。”花梅令轻轻地哼了一声,“何苦演的这么辛苦。”   孟三千耸了耸肩,笑盈盈地道,“当然是在等你……们。”   “好了!”花梅令打断了他们毫无意义的对话,“孟教主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有什么事大可以直说。”   孟三千看着他笑的有些意味深长,半响才道,“我的确有事,但对象不是你。”在花梅令的怒目中,他悠哉地走到浮尧面前,“神刃,可否借一步说话?”   浮尧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点头往外走,孟三千也跟了上去,独留花梅令一个人在茅屋中。   走到林子深处浮尧停下来看了一眼远处的茅屋,“你最好快点把你想说的说完。”   孟三千挑起嘴角目光也跟着看向那茅屋,“不用担心,花梅令还没傻到在你眼皮底下逃跑。”   浮尧闻音顿时冷冷地看向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孟三千笑笑,“我得到消息,任谦雪出关了。”   浮尧目光一变,拧起了眉毛。孟三千见他这样又旁敲侧击地道,“战天下这个时候把任谦雪叫来自然是用来对付你们的,这人很强,啊,不过我想以你的功夫对付他应该很轻松。”   孟三千笑着眯起眼睛,浮尧的目光却更加冰冷了,那次在歌妓坊中的一战他至今仍无法忘怀,虽然他们只过了几招,但那却是第一个在他的云雨转势下活着的人。他还记得任谦雪出手的第一刀就伤了他,即使只是发带,但那已经足够让浮尧记住他了。   孟三千其实是知道那件事的,毕竟是那么众目睽睽之下的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也正是如此,他才会那么笃定浮尧一定会出手,其实就目前的事情发展来看,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啊。   “不过花梅令可就不一样了,”孟三千又道,“他会不会武功尚且不论,但无论如何应该也不是任谦雪的对手吧?武林盟的人可是将你们两个都列入了追杀范围之中,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花梅令想一想吧!”   战天下自然不会将花梅令列入范围,但孟三千很清楚要怎么说才能激怒这头野兽。   “你究竟想说什么?!”浮尧有些怒了。   孟三千闻言微微一笑,对于已经上钩的猎物他向来懂得适可而止,于是他从下属手中拿过一把长剑递了上去,“这把宝剑是我让人专门打造的,锋利无比,我想多少可以帮上神刃一些忙。”   那剑是用布裹着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的确是一把好剑,隔着布浮尧都能感受到那千年寒铁的寒气,而展开布那剑身却让他整个人一愣。   纯黑的剑鞘上雕刻着一根弯曲的树枝,树枝的末梢刻了一朵小小的梅花,精细的就像那个人一样,一点点的靠近都怕惊落了那剔透的花瓣。   浮尧此刻的感觉有些奇妙,就好像有什么一直隐藏在心底的秘密突然被人挖了出来,明明应该愤怒,却意外的,因为联系到了那个人而心暖。   孟三千真是把浮尧的心思给摸了个透,每一句、每一步都讨巧的让浮尧无法拒绝。他很清楚像浮尧这样的人,若想加以利用必须在摸到对方软肋的同时不去触碰他的逆鳞,而这两样东西恰恰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是否满意这种话已经没必要再问出口,孟三千笑着环起双手见好就收,“那我就告辞了,愿你能用这把剑了结了任谦雪的性命,也算我的一番心意。”   说道尾音,那盯着浮尧的双眼已眯成了一条缝。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必须要写,下章就会转回主场啦   最近看到很多妹子的留言很是感动,已经有写长篇的打算了!   毕为了读者而写才会有动力么!   写文都是希望能跟别人分享的   所以,在这里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一柄梅花剑      浮尧回到茅屋时花梅令果然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其实他很在意孟三千对浮尧说了什么,但他还没有傻到跑去偷听,因为别说是浮尧就是一个孟三千也不是他能在不惊扰对方的情况下靠近的对象。   一把包裹好的剑被放到了眼前,浮尧若无其事地坐到了榻上。花梅令扫了眼桌上的剑,很明显那是孟三千给他的。   “孟三千让你做什么?”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很在意?”浮尧一挑眉看向他。   花梅令顿时气结,最后直接气笑了,“哪敢啊?在下不敢过问,教主也见过了,不知鄙人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不许走!”浮尧直接否决了,他就不懂为什么花梅令总是想走,明明之前还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经常粘过来,可现在却又一副避他如蛇蝎的样子。   想了想,浮尧起身走到花梅令旁边坐下,刚欲开口就看见了孟三千给花梅令倒的那杯茶,扬手,顺着窗户扔了出去。   花梅令一愣,目光随着那杯子一同到了窗外又转过头瞪着眼睛看着浮尧。他这副样子甚是漂亮,看的浮尧又说不出来了。   不过刚好他可以趁这个机会想一想要怎么开口,上次想对花梅令说的话现在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了。他想问那天为什么不告而别,但想想似乎也不重要了。他想说这些日子他很想他,闭上眼睛总是能浮现出他的身影,忘不掉、甩不开,那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过的情感。   但他怕他表达不清楚,就像以往的对话那样,于是这次他决定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说出来。   于是他想了想,拉起花梅令的手道,“那天晚上,感觉很好。”   花梅令一僵,顿时脸上血色全无,惨白的像张纸一样,紧接着又变青了,就像外面绿油油的草地,最后又开始泛红,浑身都在发抖。   浮尧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了,但他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他担心花梅令又要走了,于是紧紧地攥住他的手,紧的甚至在跟他一起发抖。   花梅令气的直咬牙,半响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是羞辱我还不够吗?”   浮尧顿时闭上了嘴巴,睁着眼睛看着面前不知为何生气的花梅令。就像一只刺猬,轻轻一碰就竖起了全身的刺。   “我没有……”   “没有?”花梅令气的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挣脱开浮尧的手高声道,“那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舒服吗?”   想了想,点头。   “这就是在羞辱我!”花梅令怒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扇子走了出去。健步如飞,一把折扇直摇的哗哗响,让人光是听见声音都心疼那上乘做工的扇子。   沿着湖畔边一连走了近一里步伐才慢了下来,最后弯腰坐到了湖畔边。暖春的季节,湖中已经能隐约看见游来游去的鱼。知雀在头上飞了几圈又落在了他的肩头。   花梅令摸了摸知雀的羽毛,慢慢的也没那么生气了。想想不就那么回事么!他这么在意反而让人看了笑话。这么安慰着自己,花梅令难得地做出抱着膝盖的动作。   他看得出浮尧对他那些微的情感,可那又能怎么样?花梅令从未真正动过情,但他至少知道真正的感情不会伴随这么多的猜忌、牵绊和手段。   想着想着,天色便渐渐暗了起来。花梅令突然感觉到有人靠近了这边于是机警地握紧扇子道,“谁?”   很快浮尧便从林子深处走了出来,他的手中还拿着一个碗,就这么盯着他坐到了他身边。   “吃点东西吧!”浮尧把手中的碗塞进了花梅令的手里。   花梅令低头一看却是一碗白粥。   “上次……”浮尧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我想你醒来应该饿了,就去买了粥,可回来你不见了。”   浮尧就是在这种小事上特别执着,似乎没做完的事就一定要找机会再做完一般。   花梅令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觉得那碗有些烫手,他冻了一下午的身子都渐渐暖和了起来。他吹了吹,低头喝了一小口。   浮尧看着他,只觉得花梅令哪里都让他满意。明明一身华贵的服饰与这粥完全不搭,可偏偏优雅的很,甚至连手中那破旧的碗都因使用的人而价值连城。   想了想,浮尧又往花梅令的身边凑了凑低声道,“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   喝粥的动作一顿,但很快又喝了起来。浮尧见他没反应又继续道,“其实也没那么舒服……”   这次花梅令直接一扬手连粥带碗扔进了湖里,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惊起一个水柱。花梅令也没什么表情,拍了拍身上的土起身便走了。   浮尧不得已只好又追了上去,好在花梅令很聪明的回了茅屋。浮尧看着花梅令脱鞋、上床、盖被一气呵成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想了想,他关上门也上了床。   对于浮尧能自觉地与他保持距离这一点花梅令早就不抱期望了,而这种同床而眠的情况他也早已料到,只是想想还真是讽刺,明明是同样的情形,可上次与这次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花梅令翻了个身窝在墙角,蜷缩着身子尽量离浮尧远远的。可就在他试图散发低气压让某个人多少有些自知之明时,一只手突然环上了他的腰。   “做什么?”花梅令冷声问。   “我睡相不大好。”一句十分熟悉的回答。   “你睡觉不是爱杀人么?”花梅令转过头瞪着他,黑亮的眸子在夜中泛着光,就像窗外的星。   浮尧想了想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以示回答。花梅令懒得管他,见浮尧闭上了眼睛便从身下拿出一颗香丸攥在手心中偷偷地碾碎。一股淡淡的香味慢慢传来,花梅令闭上眼屏住呼吸。片刻,才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放进嘴里。   此时浮尧已经在迷药的作用下睡死了,花梅令倒是开始庆幸剑宗先祖都不通毒术。推开压在身上的手花梅令跳下床走到了桌边。   他拿起了桌上孟三千给浮尧的那把剑,一看到剑鞘花梅令就不禁冷笑一声,孟三千这是在将自己献给浮尧么?想想就觉得恶心!   压抑住心中的厌恶,花梅令拔出剑,黑亮的剑刃的确是一把好剑,但也仅仅只是把好剑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推开门,举起剑借着月光里里外外仔细端详了一番,仍旧没有发现任何不同之处。   剑刃有些凉,带着寒铁固有的寒气。花梅令凑近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很淡,若不是他嗅觉向来比较好恐怕都闻不出来,但却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的香味。   花梅令拿着剑往远处走,到树林中捉了一只老鼠,一手拎着老鼠的尾巴一剑砍了下去。那老鼠“吱唔”一声就死了,鲜红的血染红了毛皮,花梅令蹲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异样,于是将老鼠踢到一旁,洗干净剑回了屋。   浮尧现在是在为孟三千做事,送他一把好剑也无可厚非,可花梅令就是不相信孟三千。说来也实在是他见证了这人太多的阴谋,孟三千的说的任何一个字他都不相信,更何况是送来的东西?   和衣躺上床,不甘心地又将浮尧的手放回腰间,花梅令又忍不住思考起来。他也收到了任谦雪出关的消息,虽说任谦雪能不能将东阳白凤请出来还是个迷,但他该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花梅令想着,却全然没有发现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在为身旁的人考虑。看戏莫插手,演戏莫入戏。这个花梅令一直谨记在心的话似乎已被他忘记了。   翌日,浮尧觉得自己这一觉睡的很沉,很久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难道是因为抱着花梅令的原因吗?   花梅令若是知道浮尧此刻心里想的什么肯定直接赏他两颗迷香丸让他就这么睡死过去。   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花梅令,浮尧问道,“我们去哪?”   “北上。”花梅令并没有说出明确的目的地,因为他也不知道要去哪,但至少知道应该首先远离战天下的碧柳山庄。其次,北上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北岛孤城,距浮尧下次服用雪域活泉的时间不多了。   浮尧点了点头,他没什么意见,只要能跟花梅令在一起于他而言怎么样都无所谓。杀任谦雪也不急于一时,况且就算他不出手对方也会找上门来的。   于是乎,大清早两人便收拾好行李离开了茅屋,穿过林子一路北上。只是那两人都没有发现的是,在林子深处的一颗大树下,有一只老鼠的尸体,肚子上的一刀是致命伤,但最骇人的却是它全身都已经变成了黑色,伤口处更是有凝固的黑血,而尸体周围的草一夜之间全部枯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写的浮尧和花梅令那里的对话时,我很羞愧……   实在是没想到比这更委婉又不雷人的话……   浮尧,你说话这么直,花花都被你吓到了你造吗 ☆、华山鹤子成   说是北上,两人走的却是西北,一连过了六七日才到华山境内。这一路走来平安无事,也没有追兵,唯一算得上威胁的就是两人在茶馆听到两个镖头高谈阔论——东阳白凤出城了。   浮尧听闻直直地望着花梅令似乎生怕他突然跑了去找那东阳白凤一般。可谁知花梅令根本就没想这些,他当时的第一反应便是根据东阳白凤出城的时间推算了一下,约莫如今应该到了临淄,已经与他们南北错开了,这也正是他没有走正北的原因。   正这么想,转头就看见浮尧那有些紧张的目光,花梅令一愣但很快便明白了对方的想法,顿时哑然失笑。   若是在几个月之前,他首先会想到的肯定是任谦雪竟然只用了几日的时间便化解了他七年都未化解的疙瘩吧?   花梅令知道自己变了,可每次一想到这种变化他就忍不住黑了脸。   绝不承认!他花梅令绝不会承认他对一个压过自己的人有了莫名的好感!那岂不是在昭告天下他喜欢在下面?   想到这花梅令脸就更黑了,茶也不喝了,拿起扇子便走。知雀在空中徘徊一周站在了他的肩头,浮尧这几日已经对花梅令的脾气见怪不怪了,就像无法预测的天气。   但是无法预测不代表没有对策嘛!浮尧也学聪明了,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就好像根本没看见前面那人正气的磨牙一般。   花梅令摇着扇子挂着自认优雅迷人的笑容,殊不知他现在满脸都写满了生人勿近,气呼呼的也没发现越走周围的人越少。浮尧倒是敏感地发现了这一点,衣袖中的左手暗自攥紧了匕首。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巷口突然冲出来十余个拿着剑的人,他们穿着蓝色的道服,也不知用了什么步法,片刻便将他们团团围住。带头的弟子二话不说举剑就冲了上来。   浮尧搭上花梅令的肩膀向后一拉躲过攻击,自己则微微侧身抬脚将那人踹出两三米。   那些人瞬间便锁定了浮尧,但浮尧岂会将这群乌合之众放在眼里?一个后弯腰单手撑地,手腕轻轻一缩,两条腿便瞬间卷飞了两人的剑。左手凌空扬起,那人连武器都没看到胸口便突然被划了一道口子。   十余人几乎是在一瞬间便被解决了大半,可此时一道厉风却突然袭来,仿佛西北的寒风凌厉猖狂。浮尧本马上就要得手,感受到这股厉风顿时转过头拔出腰间的梅花剑,电光火石之间只听“铛”的一声接住了一把空中的利刃。   这人内力雄厚,两人的剑一碰上便立刻变成了内力的比拼。浮尧抬头望去,只见那人带着黑色的道帽,蓄着胡须,气宇非凡。   渐渐的,那人落了下风,他向后翻身转而攻击浮尧的下盘,谁料浮尧根本没有防守的意思,迎面刺了上去,那人不得已只能化攻为守。但他剑法极快,剑气又足,浮尧从没见过剑法如此之快的人,一时也有些跟不上节奏。   但很快形势便逆转了。浮尧的剑法讲的是一个“怪”字,不变应万变,万变应不变,每一剑的轨迹都古怪的很又变化多端,说来真是任何一个武林中人都不愿意碰到的对手。那人愣是被浮尧限制的空有一身本领却使不出来,一个晃神之间那柄黑亮的剑便已近在咫尺了!   他眼神一变突然收起剑捋着胡子笑脸相迎,“剑宗神刃果然武艺非凡,你我虽道不同,但我鹤子成也不禁心生佩服!”   梅花剑堪堪在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浮尧举着剑,细长的眸子紧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花梅令却是看懂了,他拿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上前笑道,“华山鹤掌门。”   “花庄主。”鹤子成扬着下巴只是微微地扫了他一眼,那傲慢的姿态甚至在面对浮尧时也没有收敛,他捋着胡子似是自言自语一般高声道,“战盟主的追杀令说的是,武林中人凡是看见剑宗神刃的都必须出手。”   说到这,鹤子成又一脸痛惜的样子道,“华山派是道修,本不愿接这追杀令,可又常年受武林盟的恩惠。但今日与神刃交手,就是我鹤某也不禁萌生爱才之心,如神刃这般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本掌门实在是不忍动手啊!”   一番话说的义正言辞,叹息扼腕,最后又摇头叹气似是真逼他做了什么违背良心的事一般。   浮尧展开眉,脸色缓和了几分。花梅令深谙鹤子成那伪君子的性格,于是抱拳道,“鹤掌门一片仁心叫人钦佩。”   这话给足了鹤子成面子,但他也只是对花梅令挑了挑上眼皮, “只是……我若是放了你们,战盟主知道定要怪罪,要不这样吧!两位先到华山小住几日再偷偷下山,也算成全了我鹤某的忠义,如何?”   “好。”浮尧应了下来,他似乎对鹤子成的印象很不错。   事已至此,花梅令也没法再出言拒绝,于是他答道,“那就承蒙鹤掌门款待了。”   “程樊,你带这两位回山吧!记着,千万别怠慢了,失了我华山的礼数。”鹤子成说完又转向浮尧,还是那副亲和又高傲的样子,“那鹤某就先行告辞了。”   浮尧点头,花梅令只是笑。鹤子成留下那叫程樊的弟子,带着余下的先走了。   程樊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过头,完全不想开口的样子就好像鹤子成给了他们多大的恩典一般。   没一会那弟子便远远地走在前面与他们拉开了距离,花梅令看着华山秀丽的景色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觉得鹤子成是个什么样的人?”   浮尧没有多想便给出了回答,“正人君子、性情中人。”   花梅令笑了笑,华山掌门向来擅伪装,甚至为了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不知做出了多少牺牲,连其门下的弟子都经常为其掌门的与世无争和好性子抱不平。说来华山派的名声在八大门派中最佳,每年拜入华山派的弟子也多是慕鹤子成的君子之名而来。   鹤子成这人花梅令也是有几分佩服的,不为别的,就为他那炉火纯青的演技。这人也真是混成了人精,就像刚刚,明明是浮尧占了上风,他却偏偏能摆出一副威武不屈、爱才若渴的高姿态,就光凭这一点花梅令就觉得华山的好名声真是有理由的。   但他没有说,在他眼里这种重名誉的伪君子最是好对付,而这刚好可以作为一个给浮尧的教训。毕竟有些弯路只有自己走过才会记得清清楚楚。   意识到自己竟然又在情不自禁地为浮尧考虑,顿时不说话了,板着一张脸跟在那弟子身后上了山。   两人刚到山上便碰到了“恰巧”路过的鹤子成,鹤子成昂首挺胸地走过来问道,“我刚吩咐弟子给两位打扫客房。”   花梅令笑笑问道,“敢问鹤掌门准备了几间呢?”   “两间。”   花梅令闻言环上浮尧的腰笑眯眯地道,“不用那么麻烦了,一间就好。”   鹤子成一愣,脸上的表情顿时变的很古怪,又带了几分不屑,点头道,“好。”   浮尧却是十分惊喜,刚刚听到鹤子成说两间时他还有些微微的不满,可没想到花梅令竟然主动提出要跟他住一间。   心中一阵激动便大手一挥,也不管鹤子成和一干华山弟子还在一旁,直接将花梅令抱入怀中,贴的密不可分,低头凑过去道,“你终于知道亲近我了。”   这话声音不大也不小,周围的人却刚刚听的清清楚楚,十余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过来,看得花梅令背脊都僵硬了。   两人这副样子顿时显得花梅令有了几分小鸟依人的味道,刚刚主动抱浮尧以明确上下位的行为在此刻更显苍白无力。   华山派的人满脸吃惊,鹤子成这次连不屑都忘了,整个一副“万万没想到风流如花梅令竟然才是下面那个”的表情!   花梅令心中的火气如烈火燎原一般瞬间蹿到了嗓子眼,一双美目卖力地瞪着浮尧,可他这副样子看在华山人眼中便成了打情骂俏。   最后还是鹤子成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道,“那我让程樊带你们过去,先行告辞。”   说完便飞也似的走了,那步伐快的就好像连华山派的轻功都恨不得用上。   花梅令气的牙痒痒,可看着浮尧那一脸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又真是一个壶塞扣在嗓子眼,什么火都闷到心里烧了。   狠狠地瞪了浮尧一眼,花梅令转身跟着程樊走了。   其实如果可以他并不打算跟浮尧一个房间,若不是他敢肯定以鹤子成的性格此次华山之行绝对是龙潭虎穴,而浮尧和他之间,傻子都知道要挑谁比较容易下手!   当晚鹤子成又约他们共同用膳以探讨武学奥义。浮尧很是高兴,欣然前往,花梅令倒是又犯了毛病,忍不住思索起鹤子成的用意了。   鹤子成特意选了背山的凉亭,无风又临近山崖,阅目望去尽是云间美景,仿佛畅游于浩瀚星河之间。   酒过三巡,两人便热络地聊了起来,浮尧不爱搭话,但看的出他听的很认真。鹤子成毕竟是华山掌门,真材实料还是有一些的,况且浮尧对他的剑法很感兴趣,不知不觉便聊的有些晚。   大如圆盘的月亮近在头顶,鹤子成说道,“只是神刃虽武艺高强,可武林盟也高手如云,一对一尚且能打,可以一人之力敌十位绝顶高手也是胜负难料啊!”   这话若是别人说的,浮尧是万万不会听的,可他现在对鹤子成的印象极好,只当是肺腑之言也没有反驳。   “说来我华山派南山有一处修炼圣地,里面住着我师叔,他精通华山武功绝学出岫剑。出岫剑以变化多端着称,倒是与神刃你的剑法有几分相像,只是师叔脾气古怪,只讲缘分不讲师徒情意,神刃武艺高超说不定师叔与你投缘便教了你出岫剑。虽不一定以一敌百,但能多点实力也是好事啊!”   鹤子成说的情真意切,花梅令听着勾了勾嘴角自顾自地喝着酒。   “即是华山武功绝学,浮尧不敢造次。”浮尧道。   鹤子成闻言叹息一声,“唉!师叔看不上我,难道我华山出岫剑就真的要这么长埋黄土了吗?想当年孟广陵也曾拜访过师叔,无奈无功而返,今日难得碰到如神刃这般奇才,本以为出岫剑终于能重见天日,唉……”   浮尧有些动摇,花梅令倒是被“孟广陵”这三个字吸引了,眼珠一转对浮尧笑道,“既是鹤掌门的一番美意,我们就去看看吧?”   看着花梅令,浮尧哪里说得出半个“不”字,便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明日一早我为两位践行!”鹤子成笑着举杯。   花梅令也跟着举杯。   要说孟广陵,那可是孟三千的爹啊……   花庄主笑眯眯地摇起了扇子。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一章~   这章感情戏貌似少了点,不知道这样大家会不会觉得没吸引力……   如果大家喜欢的话就文收、作收什么的不要大意的来一发吧!(文案上有专栏直通车哦~)   感谢大家的支持和留言! ☆、无心以出岫      浮尧本打算让花梅令歇一会再走,但他不肯,说来真不怪花梅令就那么一脚大小的小木板,身后还满是箭矢,哪有歇息的地方?   这次换浮尧走在前面,他每走一步都要先把石壁上的箭拔干净,好在这机关射出来的距离远,箭没入石壁的部分不算深,不然就凭他们两个失去武功的人还真是步履维艰。   可尽管如此,浮尧每次拔箭身子都会向山崖下一倾,看得人胆战心惊。   就这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走出长空栈道进了朝元洞西。几乎是在跳下栈道的瞬间花梅令便脚一软靠在了石壁上。   “没事吧?”浮尧连忙问。   “没事。”花梅令点了点心脏,“除了这里。”   此时再回头望去这条栈道并不算长,可偏偏就像是鬼门关前走一遭,惊险的每一步都记得清清楚楚。   此时停下来花梅令便开始打量这个山洞,看上去很深,一眼望不到底,但又不像关浮尧的山洞那么暗。   “走吧!”花梅令率先迈开步子走在前面,山洞很宽敞,但拐角却有些多,越是往前走便越能听见一阵“哗哗”的流水声,像是瀑布,水流声大的两人甚至彼此听不见对方说话。   起初,花梅令以为是快要走出山洞了才会听见如此震耳欲聋的流水声,可在他们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后还没有看见出口时花梅令就不这么想了。   南山有多大他还是见过的,就是再深的山洞也不至于走了这么久还丝毫没有要走出去的迹象吧?而且从刚刚开始水声便忽近忽远,虽然差别并不是很明显,但听觉一直很好的花梅令十分敏锐地感觉到了。   奇门布阵,花梅令很快便想到他们是遇上高手了。   这么说来华子通这个名字他也是听过一些,此人耿直的很,一直看不惯鹤子成那阳奉阴违的样子才隐居于此,除了出岫剑以外还很痴迷于奇门遁甲。   花梅令停下来朝四周望了望努力回想他们刚刚走过的路,如果算上刚刚走过的那个,真正算的上是洞的只有四个,分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有九根十分巨大的撑梁石柱又分出多个分岔路,但此时想来这九根石柱呈七星排列而余下来两根,这个阵法刚好是九环四象迷魂阵。   浮尧见花梅令已经停下来有一会了便出声问道,“怎么不走了?”   花梅令被推了一下才回过神,“什么?”   “我说你怎么不走了?”   虽然浮尧又说了一遍,可洞中的水声实在是太大了,“哗哗”的瀑布声吵的人心烦意乱,更是听不清。于是他皱起眉凑近浮尧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花梅令凑的很近,肩膀眼看着便要贴上了他的肩膀,他蹙着眉,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微红的脸蛋却显得他就像个小娃娃,倔强又可爱。   浮尧看着主动凑上来的花梅令心中早已暖成一片,有时候他真想将这么漂亮的人儿团成一团揉进怀里,不给别人看,只属于自己。   浮尧捧过花梅令的脸将唇贴在他的耳朵上说道,“我说你为什么不走了?”   花梅令被他这么一弄顿时顺着耳根子一直红到脖颈,整个人就像只煮熟的虾子一般。他连忙推开浮尧大喊道,“不会好好说话吗?贴那么近做什么?!”   “你说什么?”   “…………”   花梅令已经放弃沟通了,用手指在石壁上写下“奇门遁甲”四个字,浮尧看着他的笔画最后竟然看懂了,用口型问道,“那要怎么办?”   花梅令笑盈盈地又写下两个字,“我会。”   九环四象迷魂阵是一个十分经典的阵法,它能利用自然的地理条件迷惑入阵者的眼睛从而达到迷宫的作用。但其实这个阵法只要找到九环中处于北斗七星位的七环,按顺序便能走出去。   而九环中还有重要的一环位于北极星的位置上,它是这个阵法的主干,与其他八根石柱明显不同,这根柱的正北方便是天璇星。   花梅令拍了拍身旁一路走来唯一一根没有连接山洞上壁的石柱,顺着正北方走了过去。   这次两人只花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出了山洞。眼前是大片大片的草地,茂密的草叶足有膝盖那么高,这里的阳光似乎格外的明媚,晒的人暖洋洋的。正前方有一个巨大的瀑布,水流有如从云层抛下来的一般。   两人刚往前走了几步一个声音就突然响起,“你们是从鹤子成那只老狐狸那过来的?”   两人转头只见瀑布下面的石头上盘坐着一个人,那人已十分年迈,白花花的眉毛甚至盖住了眼睛。   见两人不语,那人又开口道,“怎么?他派你们来拿出岫剑?黄毛小子,也不先看看你们的本事!”   华子通说完布满褶皱的手猛地拍向身下的石头,顿时腾空而起,一把剑瞬时破水而出,他握住剑柄几乎是同时便俯身朝浮尧飞来。   浮尧连忙拔剑,华子通内力深厚,浮尧的武功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一击险得很,剑背压上胸膛,最后还是一个后翻才躲过这一击。   “哼!这种程度就敢来南山见我,鹤子成其实是让你们来送死的吧?!”华子通每次说话都会用上内力,这使得即使是在如此嘈杂的瀑布声环境他的声音也十分清晰。   浮尧闻音冷下脸运足内力迎上去,一手云雨转势使的得心应手,剑剑直逼华子通的腰肋,他虽内力不足,但剑法路数实在古怪,华子通当即陷入苦战。   两人一连过了百十余招,华子通连出岫剑都用了出来,却没料到浮尧忽的左右手一调,一个不妨被一剑划破了手腕,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华子通一步后跃了十余米,半蹲着马步,瞪圆了双目盯着浮尧道,“云雨转势……没想到老朽有生之年还能看见失传已久的武功绝学,你到底是什么人?”   “浮尧。”浮尧收剑道。   “浮尧?”华子通默念着,花梅令却上前一步鞠躬道,“华老前辈,在下花梅令。”   立刻得到一声不屑的哼声,浮尧皱起了眉,对这人的好印象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花梅令倒是不甚在意,花庄主臭名远扬,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小子,你怎么惹了鹤子成,他给你们喝了化功散吧?”华子通说着,花白的胡子随着他的动作一动一动的。   “武林盟对我下了追杀令。”浮尧想来也只有这一个原因了。   “追杀令?”华子通上下打量了浮尧一番,实在没从这人身上看出半点罪大恶极的样子。但他见浮尧没有接下去也就没有再问。   这时花梅令又开口了,“华老前辈,晚辈有事想要问您。”   花梅令难得这么恭敬却换来了华子通的一个白眼,“说!”   花梅令也不管对方的眼色,厚着脸皮问道,“晚辈想问孟广陵。”   “哼!”这回是更响亮的哼声,华子通眉毛一扬看向花梅令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总对别人的事这么刨根问底,胸无大志!”   花梅令笑笑,但目光却慢慢严肃了起来,“晚辈想知道,孟广陵与战天下是否有渊源。”   “无可奉告!”华子通吹眉瞪眼地回了这么一句话便脚下一点飞回了石头上。   花梅令锲而不舍地走到瀑布旁,华子通看了他一眼立刻瞪着眼睛道,“你缠着我也没用!我绝不把别人的秘密告诉无关紧要的人!”   花梅令闻言却笑了,他淌着水也跟着爬上那块石头,“既然如此我们就平等交换吧?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   华子通直接闭上眼睛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花梅令却低头凑到他耳旁笑道,“其实战天下……”   瀑布声嗡嗡震耳,浮尧站在远处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花梅令极其暧昧地趴在华子通身上,明知道只是角度的错觉,可浮尧还是有些不爽。但很快,他便发现华子通的眼神突然古怪了起来,刚刚还一脸的不耐烦瞬间便震惊无比,满是不可置信地盯着花梅令看。那目光就像是烙铁,恨不得将花梅令全身上下都看穿一般。   花梅令直起身摇着扇子笑的面如桃花,“如何?前辈愿意说了吗?”   华子通看了他半响,与花梅令的洋洋得意相比,华子通倒想是极力忍耐着什么。他瞪了好一会才朝水面拍了一掌,一个东西随之弹出水面,日光下耀眼夺目。   花梅令伸手一接,那是把雕刻着两只狮子的匕首,匕首做的十分精致,下方带着弯角,拔开一看刀刃更是色泽明亮,锋利无比。   “我是不会说的,这东西是孟广陵当年留在这里的,你拿走吧!”华子通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花梅令笑盈盈地望向他,以华子通的性格既然会把这东西给他就证明必是与他有关。于是不再多问,道过谢便上了岸。   “朝北走有回主山的路,你快点在我眼前消失!”   浮尧对华子通的态度有些不满,花梅令却没说什么,带着浮尧顺着路北下了山,一路上都在看那柄匕首。   浮尧问道,“这匕首是什么?”   花梅令想了想,笑眯眯地把匕首递给他道,“喜欢就给你了。”   浮尧并没有这个意思,对那匕首也谈不上喜欢,只是若是花梅令送给他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而花梅令则是觉得,能拿到这东西,知道孟三千和战天下的确有问题便算是不虚此行了。至于那把匕首的缘由,若是今后查不出便再来问就是,况且这种事这么多年都没查出来,也不差在这一时。   “不过,你为什么没有问出岫剑的事?”花梅令突然想起此行本来的目的顿时有些心虚。   浮尧哪猜得到花梅令的想法,只是平静地说,“华老已经教给我了,出岫九式,一式不漏。”   花梅令一愣,但很快便想到是浮尧和华子通交手的时候,他倒是没想到华子通会这么欣赏浮尧,毕竟这人怎么看都是个榆木疙瘩。   两人返程只用了半个时辰,让花梅令不禁大叹鹤子成真是给他们选了一条去南山的不归路,如今柳暗花明,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只是花梅令没想到的是,两人前脚才刚踏出山路,鹤子成就突然跑过来焦急地道,“不好了!武林盟的人上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哎呀呀~ ☆、出山又遇敌      花梅令听见这话直接笑出了声,“戏演到这应该已经落幕了吧?”   浮尧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他一想到花梅令险些在长空栈道上丧命就更是厌恶鹤子成。   鹤子成微微一怔,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你们说长空栈道?那时因为只有从长空栈道走到南山师叔才有可能教你出岫剑啊!而且那也是对神刃的考验,出发之前鹤某已经提醒过两位要小心了啊!况且鹤某一直相信以两位的势力,区区一个长空栈道绝对难不倒你们!”   花梅令还是笑,鹤子成见状又说道,“你们信不信我没关系,我鹤子成一声光明磊落、无愧于心!”   “那化功散是怎么回事?”浮尧冷冷地揭穿他。   “的确是我下的。”鹤子成老老实实地承认了,“因为你如果用轻功通过长空栈道便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可为了让你不至于有生命危险,花庄主喝的那杯酒可是没有下任何药啊!”   摇着扇子的手一顿,花梅令脸上的笑容还未散,接收到浮尧探寻的目光后,他笑盈盈地转头看向鹤子成。鹤子成还是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可那双眼睛中却闪过一丝的得意。   半响,花梅令才开口道,“他骗人。”   花梅令不清楚那杯酒里有没有下毒,就好像鹤子成也不清楚花梅令到底有没有武功一般。但这个赌局从一开始便并不公平,因为无论花梅令说什么浮尧都会无条件的相信他,而鹤子成早就失去了可信度。   闻言,浮尧直接抽出腰间的梅花剑搭在了鹤子成的肩膀上。   鹤子成绷着脸,与浮尧对望许久才说道,“既然你不相信我,那鹤某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现在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少林、峨眉两派掌门都在外面,数百人守在山门口,就算是你们也难以从他们手中逃脱!”   “鹤某管束弟子不严,既然风声是从我这里走出去的,我鹤子成就一定会负责到底!两位若想平安下山,可以挟持我。”鹤子成挺直胸膛倒真真是一副大义凛然的大侠样子,若不是花梅令多年来见过形形□□的人,练就了识人相面的本领一定会被他这副样子骗到。   “我倒是不懂,鹤掌门为何要为我们做到如此地步。”花梅令问。   鹤子成扫了他一眼道,“但求无愧于心。”   花梅令当即便笑了,鹤子成的算盘打的好,浮尧和孟三千凑到一起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若是他日武林盟真的败北,就凭他今日对浮尧施以小惠或许就能保住华山。而他向来仁义在外,只要说是不忍痛杀良才就可名利双收,此等一石二鸟之计不可不谓狡诈。   只是鹤子成料到了所有却料错了一点。   花梅令笑道,“那就委屈鹤掌门了。”   送到手里的棋子再不用那就太不符合他花梅令的性格了。   就这样,浮尧挟持着鹤子成,华山派的弟子见师傅被抓便尾随其后也一路跟来。直到了华山入口,迎面就看见守在山门口的少林掌门和峨眉掌门,身后一干弟子早已摆好了攻势。   见浮尧的手中还抓着一个人少林方丈朝身后摆了摆手。三人停在他们对面,花梅令率先开口道,“劳烦各位让一让,鹤掌门身份尊贵,要是不小心被误伤可就麻烦了。”   “花梅令!”峨眉掌门道,“梅令山庄与我武林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本师太也不愿管你那些破事,可如今你是要站在孟三千那边吗?”   “师太,请别拿我跟他相提并论,本庄主只是站在神刃这边而已。”   浮尧闻言转过头,正见花梅令笑着拿扇子指了指自己,那意气风发的样子简直就是个活脱脱的纨绔。   “哼!什么站在神刃这边,我看你是贪图美色,色迷心窍了吧?!”峨眉掌门继续喊道。   “总归不可能贪图您的美色就是了!”   “你!”峨眉掌门气急,拔出剑就要上,鹤子成连忙高声喊道,“师太!花梅令给我下了毒,这次就姑且放过他们吧,等他们下了山,我们再追也不迟!”   少林方丈叹了口气皱着眉问道,“唉,鹤掌门,你怎么会被抓呢?”   鹤子成还没说话,峨眉掌门就讥讽道,“什么被抓?我看又是他爱才心切才着了人家的道!”   鹤子成不说话了,花梅令也不反驳,笑盈盈地问,“那我们可以走了吧?”   “不行!”峨眉掌门。   浮尧直接一收剑,鹤子成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浅浅的血痕。   “师傅!”华山弟子顿时惊叫道,“师太,您就先放了他们吧!”   少林方丈见状也跟着求情,“师太,这次就姑且让他们走吧!”   这么多人反对,峨眉掌门也不好失了颜面,便心不甘情不愿地收起剑,两派左右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浮尧挟持着鹤子成一直走出华山境内才放开他,“我只饶你这一次。”算是抵消花梅令在长空栈道上的有惊无险。   鹤子成想了想倒是十分恭敬地说,“你我道不同,他日相见已成敌手,愿神刃能将出岫剑发扬光大以震我华山之威!”   浮尧有些诧异,鹤子成如此说一套做一套,他也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鹤子成的本意了。于是他点头带着花梅令转身便走了。   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鹤子成的脸慢慢狰狞起来,左脚向前踏了一步,下一瞬突然拔剑直冲浮尧的胸膛刺去。   最先发现的是知雀,它突然惊叫一声花梅令连头都没有回便下意识地推开浮尧,长剑从两人中间穿过刺了个空。剑的主人立刻气急败坏地向左一劈直奔花梅令而去。   浮尧终于起了杀气,脚尖一点,那柄剑还未来得及碰到花梅令便被另一把剑挡住了。   鹤子成看见浮尧冷声道,“把出岫剑交出来,不然,别想离开这里!”   花梅令终于弄懂了,“原来你大费周章地帮我们逃出来是怕武林盟的人跟你抢出岫剑秘籍。’   “哼!当然,就算出岫剑到了手,我一时半会也学不会,武林盟那么多人一定有哪个帮派会趁机对我下手!说到这还得感谢你们替我拿出了出岫剑啊!”鹤子成说完便大笑了起来,平时那文质彬彬的样子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花梅令闻言也跟着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让浮尧忍不住想回头看看那日此刻是怎样的芳容。“鹤子成,难道之前你打不过浮尧,现在他学会了出岫剑你就打得过了吗?”   “本来是打不过,但就算你给了他解药,化功散的效果应该还没有完全消失吧?”   花梅令微微勾着嘴角,浮尧闻音倒是冷笑一声,“已经足够了。”   说罢,他突然抬脚便踹上了鹤子成的胸口,脚下有如踏着疾风,一瞬间便冲了上去。鹤子成倒在地上,还来不及爬起来就看见那黑亮亮的剑尖已然近在咫尺,根本连任何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就在此时,一个东西突然从空中袭来打歪了浮尧的剑,浮尧皱起眉,花梅令也是一惊,两个人影突然落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   浮尧冷眼望去,“是你。”   那人走到一旁将插在地上的阔刀捡起来,双目如鹰紧盯着浮尧,“原来你就是剑宗神刃。”   此人正是任谦雪,他拎着一把阔刀,身后还跟着一位容貌非凡的白衣男子。   花梅令的目光徘徊在两人之间,半响才摇着扇子走上前笑道,“恭喜啊,白凤。”   比之在北岛孤城,东阳白凤的身上多了丝戾气,少了丝平和。不在是那个闭门不出的孤城主,而变成了这个剑神东阳白凤。   东阳白凤看见花梅令有一丝丝的尴尬,一时之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位陪伴了自己七年的旧友。但很快他便收起一身的煞气温和地笑道,“倒是好久没见到花庄主了,说来……”   “你闭嘴。”一柄直指向他的剑尖打断了东阳白凤的话,东阳白凤转头便看见浮尧杀气逼人的盯着自己。   在任谦雪出现时,浮尧便已经猜到后面这个人是谁了,可听到花梅令叫他“白凤”心里的怒火还是忍不住烧的更旺,他可没有忘记孟三千说过东阳白凤是花梅令的老相好,而上次在北岛孤城外花梅令也是因为自己说要杀东阳白凤才突然翻脸的。   东阳白凤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去,他终于出城自然不用再忍受别人的冷言冷语,可看了看花梅令他还是退后一步道,“我不出手,这次。”   花梅令苦笑了一声,“孤城主果然温柔。”但这温柔就像是帝王最后的恩宠,下一次送来的便是三尺白绫。花梅令很清楚这些,东阳白凤只是在念旧情,说来这已经是十分好的结果了,毕竟若是十年前的东阳白凤恐怕还不知道“念旧情”这三个字要怎么写。   可在浮尧看来这无疑是种嘲讽,尤其是看到花梅令那明显柔和的语气和黯然伤神的笑容。无论是曾经一时与他打成平手的任谦雪还是让花梅令伤心的东阳白凤,他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思及此,他也不再去管地上的鹤子成转身投入到与任谦雪的战斗中。   任谦雪力气大,他的刀就足有十公斤重,可那么一把阔刀在他手中却又用的十分灵巧,刀速虽称不上极快,刀法却毫无死角。   两人转眼间便过了百余招,浮尧早已祭出了云雨转势但两人仍是打的难分高下。依花梅令看来任谦雪当年直到闭关也没有将全部的实力发挥出来,不过……浮尧也应该如此。   浮尧身上化功散的药效已经失了大半,花梅令看着被浮尧步步紧逼慢慢占了下风的任谦雪有些奇怪,浮尧太心急了,每一剑似乎都在想着快点结束这场战斗,可任谦雪哪是那么容易便能解决掉的?不过是白白浪费了力气罢了!   又是一剑直冲任谦雪的面门而去,任谦雪后翻躲过,浮尧立刻将剑向下劈去,任谦雪速度极快一个侧身跳到了浮尧的身后,浮尧连忙转身举剑接下,险些中了这一招。   用力地瞪大眼睛,浮尧尽力不让别人看出他的异常,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任谦雪的样子越来越模糊,连手中的剑都是在凭感觉机械似的挥动着。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浮尧忽然发现自己慢慢地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情爱一念间      慢慢的,任谦雪便占了上风,浮尧的气息有些不稳,额头上也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花梅令终于看出了浮尧的异样,可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可此时对于浮尧来说却是天雷地火一般的难熬,他的眼睛很痛,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啃噬着他的眼球。这种疼痛感实在是太熟悉,熟悉到他忽然想到花梅令曾说过最后一次雪域活泉的日子要到了。   是啊,要到了,就是今天。   花梅令从未跟他提及如果少一次没喝会怎么样,他也从未在意,之所以一直按时服用也是因为对花梅令的思念。可出洞这么久,被骗了这么多次,浮尧至少能想明白一点——花梅令有什么事瞒了他。   又一刀挥来,浮尧眼前花白一片,举剑的动作慢了半拍,还什么都没来得及看见就感觉肩膀蓦地一痛,温热的液体溅到了他的脸上。   用剑尖支着地,浮尧踉跄了几步眼前终于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种感觉过于熟悉,熟悉到他甚至记得那时花梅令还喜欢缠着他,总是在不经意间便会出现在他身旁。   如果那时候就知道有朝一日会这么喜欢他该有多好?浮尧忍不住想,那样就可以在花梅令还喜欢他的时候抓紧他。   肩膀很痛,但比之更痛的却是那颗心。他是神刃,被人奉为先祖,可他也不过只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花梅令在骗他,这么一句话只是在脑海中微微浮现便痛的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是,他不如花梅令的那些男宠那般低眉顺眼,也无法像东阳白凤那样温柔和煦。他早就被剥夺了笑的能力,在那个漆黑的连光都是奢侈的山洞中消磨了所有表情,他甚至没法让自己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   但他却是那么自然的就爱上了花梅令,没有人教,没有人告诉,就偏偏喜欢上了。   浮尧紧抿着唇突然拿起剑,任谦雪连忙摆好姿势准备迎接攻击,可谁知浮尧却伸出另一只手攥住了刀刃。   “如果我输了,他会怎么样?”浮尧忽然开口,双目望着任谦雪的方向却失了焦距。   浮尧并没有说是谁,但冥冥之中大家却都听懂了。花梅令有些发怔地看向浮尧,他忽然觉得浮尧生气了,不,一定是很生气很生气,所以才会没有叫他的名字。可不知为什么,这个发现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任谦雪一对鹰眸紧盯着浮尧的眼睛看,沉声道,“带回武林盟处理。”   闻言,浮尧攥着刀刃的手突然收紧,顺着刀锋撸了下去,一只左手顿时鲜血淋漓,没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所有人又似乎都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矛盾的情感,绝望而又坚强的。   身体的疼痛能让他的精神更加集中,浮尧很清楚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出生在一个光都无法通过的地狱,似乎早就被这个世界遗弃了。可他又偏偏想要自由,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要怎么得到自由呢?   花梅令之于他就像是那道不应碰触的光,他只顾着追求那片温暖却忘了,想他这种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又怎么能适应得了如此刺眼的光呢?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想为那道曾经照耀过自己的光去战斗。   “你还要打吗?”任谦雪已经看出了他的问题,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浮尧的眼睛却突然看不见了,但他向来对失去战斗能力的人没有兴趣。   浮尧的双目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肩膀上的血浸透了衣服,大片大片地向下流,他用那柄沾满血的剑凌空指向任谦雪冷声道,“如果不能确定他的安全,我绝不会倒下。”   任谦雪微微启唇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老实说他很惊讶,惊讶于浮尧的毅力也惊叹于他的执着,他不懂花梅令那样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好,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当年有浮尧一半的勇敢,或许也不会荒废了十年的光阴。   “我敬重你。”任谦雪说罢提刀冲了上去,因为以对方现在的样子来看根本就无法主动攻击吧?   花梅令已经傻了,他想起来了,雪域活泉!是雪域活泉!今天正好是最后一次服用的日子!他从没如此后悔过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当初,他只当服用是一个戏子,他将浮尧玩弄于鼓掌之间时从没想过两人有一天能走到这个地步!   可看着浮尧那鲜血淋漓的左手花梅令无法自制地颤抖了起来,浮尧不会向他要任何解释,因为那个人就是那么好骗,好骗到不管他说什么都傻傻的相信。   攥紧了手中的扇子,此时浮尧已经被任谦雪一刀挑飞了剑,银晃晃的阔刀直奔浮尧的胸膛而去,可浮尧此时却连自己的剑飞到了哪里都看不见。   “住手!”花梅令突然扔了扇子跑过去张开双手挡在了浮尧前面,刀尖在面前稳稳地停下,浮尧看不见但他却听见了,他连忙伸手将花梅令整个人抱起来转了个身。只是他不知道,他背后的刀早就停了。   花梅令怔着眼睛,他能感受到鲜血源源不断地从浮尧的肩膀处流出来,浸湿了他的后背,但他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如此生死关头,浮尧想的仍然是他,可他却只有在此时才忽然明白浮尧对他的感情比他想的更浓烈。   身后的刀没有袭来,浮尧此刻却也没有发觉,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怀中的人儿身上。他收了收手臂将花梅令紧紧地抱在怀中,或许是血的关系,他觉得格外的温暖。   “你记不记得你送给过我一本《诗经》?”浮尧低头凑到花梅令的耳旁说道,他的声音很轻有些无法掩饰的虚弱。   花梅令根本无暇去思考,整个人看上去呆呆的,但其实他却是在拼命地感受着身后那人的体温。他第一次觉得浮尧的怀抱这么温暖,却也是那么的凉。   “我知道你喜欢就看了很多。”浮尧还是说,他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肩膀和眼睛的疼痛让他的身体禁不住地颤抖。于是他将头埋在花梅令的颈窝间低声道,“云想衣裳花想容,心悦君兮君不知。”   花梅令的眼睛骤然睁大,几乎是同时那个紧抱着自己的人突然失了力道,身后传来“扑通”一声花梅令却没敢回头。指甲甚至陷入了肉中,他努力克制着不要眨眼睛。   心悦君兮君不知,怎么会不知呢?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一直都知道啊!只是任性的没有说、不想说,他以为这份感情来的简单,去的也会容易,所以才会装作不懂硬是伤害了那个人的心。   这又能怪谁呢?浮尧的眼睛,浮尧背叛剑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为了看一场戏,看一场会让自己肝肠寸断的戏,可他现在看够了不想看了,这场戏却迟迟不肯落下帷幕。   “跟我回武林盟吧!”任谦雪伸手打算将倒在地上的浮尧拉起来,花梅令闻言突然惊醒一般转过头一把打开任谦雪的手。   “滚开!”一向冷静的花梅令忽然就失了分寸。   他蹲下身想将浮尧抱起来,可他的力气又不够反反复复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如果他不是那么弱,如果他会武功,哪怕是他有一个正常人的身体,至少他还可以在这里抱着浮尧离开,至少他还能在这个时候维护一下浮尧最后的尊严。   但其实他早就被断了筋脉,别说习武,能这样像正常人一般行走生活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其实我才是从出生起就被抛弃的那个。”花梅令低低地说,他的声音很小,任谦雪甚至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谦雪。”东阳白凤轻轻地叫了一声,任谦雪转头便看出了东阳白凤的请求。无论如何,对于花梅令替他陪伴了东阳白凤七年他都应该是心存感激的。   任谦雪收起刀转身走了,可就在此时另一个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花梅令!把华山出岫剑剑谱交出来!”鹤子成拿着剑指着花梅令的下巴。   花梅令抬起头看向他,那目光是如此的饱含怨气,殷红的眼睛就像是这世间最恶毒的诅咒,鹤子成都不觉缩了缩脖子。   东阳白凤皱起眉,他刚打算出手解围任谦雪便拦住了他。同时,几个人从树林深处走出来,领头的那个生了一张书生面孔,文质彬彬、柔美非常。   “孟三千?!”鹤子成一惊。   孟三千笑着走到了花梅令的面前,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浮尧转头笑盈盈地对花梅令说,“跟我走吧?”   这是一个无需选择的问题,尽管孟三千只是给了花梅令一个提议,但他们彼此都很清楚这已经是唯一的活路了。   花梅令还是看着浮尧,他闭着眼睛却仍然睡的不安稳,那些疼痛残忍的连在睡梦中都不肯放过他。   花梅令已经失去了那万年不变的笑容,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失去了翅膀的老鹰,连那漂亮的眸子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他一字一顿地道,“孟教主真是料事如神。”   “哈哈哈……”孟三千仰头笑了几声,声音爽朗动听,让人完全想不到他现在在做的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他伸手挑起花梅令的下巴笑的如沐春风,“我早就说过你是我的,你又何必逃呢?”   “不过我偏偏就喜欢你这副不老实的样子,你想要的我都如你所愿,现在,你满意了吗?”孟三千说这话时,他的脚下是早已不省人事的浮尧,他的身后是花梅令曾执着七年的旧爱。就像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的尊严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关系,情路肯定不会顺么……   不过以后就会好啦,各位心地善良的小姑娘们~ ☆、一曲琉璃碎      “花梅令。”东阳白凤叫了一声,那目光中写满了挽留。   花梅令看向他,又看了眼他身旁的任谦雪笑了,他又要以什么身份跟东阳白凤走呢?况且浮尧就是为了不让他和东阳白凤走才战斗至此的,浮尧怎么就不明白呢?最危险的其实是孟三千啊!   尽管已经胜券在握,但孟三千还是下了一剂猛料,“雪域活泉在我那,毕竟现在赶去北岛孤城也来不及了吧?”   花梅令转头看向孟三千,那眼神很陌生,就像他们是陌生人一般。孟三千从没见过花梅令这副落魄的样子,心中蓦地一紧,不得不说他还是更喜欢花梅令意气风发的样子的。   “走吧。”花梅令的目光忽然坚定了起来,他挺了挺胸膛大步向远处走去。   孟三千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他就是喜欢花梅令这副样子,无论经历了什么样的打击都能振作起来,就是要这么生龙活虎才会有看头。   “告辞。”孟三千说着,命人抬起地上的浮尧便走了。   花梅令并没有惊讶于孟三千会知道他们的行踪,孟三千有他的渠道,就像他也有自己的方法一般。但即便如此花梅令也还是对孟三千竟然包下这么大一个歌妓坊等他们有些吃惊。   花梅令忍不住嘲讽道,“孟教主真是阔绰。”   孟三千笑了笑,“你留在下面。”   说完他便带着手下和浮尧上了二楼,这里是歌妓坊的大堂,而二楼是看台,偌大的歌妓坊里面连个人影都看不着。花梅令见孟三千端正地坐在最中间的雅座上向下望着他,忽然机警了起来。   “你很害怕?”孟三千问。   花梅令:“你在说什么?”   孟三千不语,只是笑咪咪地拍了拍手,两个白帝山的弟子立刻从厢房拖出一个人来,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却被麻绳困的像个粽子。   花梅令的脸绷的紧紧的,他眼神很好,所以不用孟三千提醒他也认出来那人是白抚。   白抚嘴里被塞了布,硬是被逼迫着跪了下来。   直到此时花梅令才终于意识到这次事件的严重性,绝不是以往那样绕绕圈子便能全身而退。   目光远远地落在浮尧身上,他被扔到了地上,还不省人事,楼梯上有一道细细的血迹一直延伸到他的身下。   花梅令敢发誓,孟三千绝对不会去顾忌浮尧的死活,而照这么流血下去,不用等到雪域活泉就已经踏入鬼门关了。   想了想,花梅令竟然笑出了声,他手中的扇子没了,可那熟悉的笑容却好像扇子还在他手中一样。   花梅令:“孟教主摆这么大的架子,本庄主倒真是怕了。”   孟三千就好像没听见一般,“百令山一战中刺瞎战天下眼睛的不是任谦雪,因为他刀上刻的还是东阳白凤的名字。”   花梅令冷笑一声,“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猜测是任谦雪,更不明白你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执着!”   孟三千悠长地道,“其实我们的目的相同啊……花梅令,刺瞎他的是你吧?”   “花某不才!”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话音刚落,一旁的弟子便突然将白抚踹倒在地,只听“咚”的一声,白抚再起来时额角已经流了血。   花梅令噤了声,孟三千对他这副样子很满意,毕竟就是再倔强的小猫也还是温顺的时候更可爱一些。   “我和战天下也有仇,”孟三千诱惑道,“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是战友。”   花梅令看着他不言,孟三千又道,“不过也真是多亏你们将武林盟的人都引到了华山,才能让我们的人下手这么顺利!”   花梅令冷声道,“你做了什么?”   孟三千忽而笑了,他向后靠在太师椅上悠闲自得地翘起二郎腿,“我们不说这个了,你应该也更关心雪域活泉的问题吧?”   花梅令冷着脸,脑子拼命地想着孟三千又是要玩哪一出。一旁的门打开了,两个侍女举着托盘在他面前跪了下来,托盘上放着的是一套衣服,但无论是从颜色还是款式上来看都绝对不是男人的衣服。   又是“咚”的一声响,花梅令望过去,只见孟三千将一个瓷瓶放到了栏杆上,那瓷瓶的大小与栏杆差不多宽,几乎摇摇欲坠。但花梅令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瓷瓶里便是雪域活泉,目光看了看那套绯红的衣服,花梅令已经猜到了什么。   孟三千笑盈盈地开口,“本教听闻花庄主最喜爱的舞曲是《琉璃碎》,便专门去看了看,这舞倒真是香艳的很,只可惜本教主总是觉得那些胭脂俗粉跳不出《琉璃碎》真正的意境。花庄主既然经常看这一出,想必对舞步早是烂熟于心了吧?”   门又一次打开,走进来几个乐师,搬着小椅子坐了下来。花梅令抬头看着孟三千道,“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能见到花庄主一舞还不算是好处吗?”孟三千笑着拍了拍手,“你们都下去吧!要是有人敢偷看,杀无赦!”   白帝山的弟子慢慢散去,孟三千指了指托盘中的衣服,“本教至少能准你去后面换衣服。”   花梅令转头,托盘中那鲜红色的衣服是那么的刺眼。曾几何时,花梅令还觉得只有如此艳丽的颜色才配得上《琉璃碎》这出舞,可如今风水轮流转,却转的让人这么措手不及。   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扶栏上的瓷瓶,顺带地便看见了昏迷不醒的浮尧和不停地朝他摇头的白抚。   “好啊。”花梅令忽然笑了,那笑容就像盛开的玫瑰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只要孟教主有命看到结束的话。”   花梅令抱着衣服走到了后面为他准备的房间中,关上门,转身便看见屋中跪了一个人。   “庄主。”黑煞单膝跪地,“碧柳山庄,刘叔叛变,战天下被刺伤了,现在仍在昏迷中。”   花梅令沉了沉脸,刘叔跟在战天下身边二十年,即便是像战天下那样警觉的人也会对其降低提防,何况他又负责战天下的衣食寝居想得手很容易。   花梅令衣低声问,“伤在哪?”   “腹部,战天下及时发现躲过了致命一击。”   “白抚被抓了。”花梅令忽然插了这么一句,黑煞的背脊一僵,顿了半响才道,“属下……知道。”   花梅令忽然觉得有些可悲,黑煞明知道白抚被抓了,可为了忠义却还是继续跟着他而没有去救援,而白抚即便是被抓了,也绝不会允许黑煞扔下自己来去救他。   “忠义”二字看上去高尚,其实却让人活的如此身不由己。   “等这次风波结束了,你和白抚走吧!”花梅令忽然叹息道。   “庄主?!”   “当年的收留之恩,这么多年早就还清了,倒是我一直受你们照顾了。”花梅令看了眼窗外,繁花似锦,已是盛夏,但这夏季的暖意却怎么也传不进他的心底。   这阵风波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又是怎么样的收尾呢?花梅令第一次发现自己玩大了,丢了自己的心,又牵连了这么多条人命。   孟三千等了没多久就看见一抹艳丽的身影出现在台上,花梅令穿上了艳红的长纱,探路着后背,胸前的领口微微张开,露出漂亮的锁骨。他赤着脚,踩在纯白似雪的地毯上,就像一朵冬日盛开的红梅。   孟三千拿着酒杯的手停了下来,目光毫不忌讳地落在花梅令的身上,赤|裸的欲|望仿佛下一秒便会冲下台将那人身上的衣服都扒个干净。   琴声起,那抹艳红的身影翩然起舞,有如废物在丛中的蝴蝶。孟三千总算知道花梅令为什么喜欢这支舞了。若想跳《琉璃碎》舞女必须身着红纱、半露酥胸,袒着后背,赤脚跳出七百二十步,一百八十圈,一步一圈都少不得,这舞对舞女来说是折磨,对观赏者来说绝对是赏心悦目中的极品!   就在花梅令转第十三个圈时,孟三千便感觉到自己身下的躁动,但面上却全然看不出来,他悠闲自得地喝着酒,最后干脆闭上眼睛不看了。   因为他等的不是这个,但其实若是花梅令真的愿意出来给他跳这一出,他或许还会大发慈悲的放过他们。   孟三千这么想抓起浮尧的头发将他的头拎到腿上,拿起扶栏上的瓷瓶对着浮尧的嘴倒了下去。   而台下那人的目光一直注意着这边,眼看着瓷瓶中的液体一点点流入浮尧的口中,花梅令忽然脚下一点一个空翻便跃上了二楼,抽出腰间的弯刀对着孟三千的脖子砍了下去。   孟三千不紧不慢,随手抽出一旁的剑接下,但很快他便发现这一刀比他想象中要厉害的多。于是他一拍椅子站了起来,正好抓住花梅令的手撸起他的袖子。   “你黑了不少么!而且似乎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就长高了一些?”孟三千笑盈盈地望着他的眼睛。   花梅令不语,转而砍下第二刀,孟三千侧身躲过去又道,“都说花庄主不说话的时候便是要杀人了,但其实却应该是花庄主杀人的时候根本说不了话吧?我可是等你很久了……”   孟三千说着一剑挥去,两人顷刻间便过了三四十招,花梅令的剑向后一挑,一道剑气刚好砍断了捆着白抚的绳子,白抚起身便将浮尧拖离了战场。   台上两人已经打的难舍难分,孟三千虽然猜到花梅令身后会有这么一个高手,但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这绝不是一个“高手”二字能形容的了的,如果这人上面没有花梅令压在头顶,一定会成为武林中的佼佼者。   孟三千胜在头脑,武功虽不弱,但还真就不是黑煞的对手,不过反正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便任凭那两人带着浮尧逃了出去。要说真是的花梅令,八成现在已经被转移到了安全地带了吧!   左使走过来问道,“教主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孟三千看着那几人远去的方向眯起了眼睛,“我只是想确认,花梅令会不会武功,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黑煞暗卫,你又要蹲树梢,又要替主子跳舞真是难为你了   就算是冷静的小花花碰到关乎爱人生死抉择的时候也会失去理智嘛~ ☆、洛阳有两曲      浮尧是疼醒的,本来睡梦中只是觉得有些吵,有什么东西嗡嗡的叫,后来身子一颠,脑袋突然磕到了什么东西上。   浮尧慢慢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花梅令的睡容。他们在马车里,大部分空间都被自己占据了,而花梅令可怜巴巴地坐在一角撑着额头睡着了。   细长的发贴在他的脸上,浮尧伸手想帮他理开发丝,可要抬手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人攥在手中。   浮尧稳稳一愣,低头愕然的顺着那纤白的手臂望过去,一路看到了花梅令的脸。   又抬起两人紧握的手放到眼前摇了摇,就好像要听出响来似的。在确定了怎么看都是花梅令主动抓住自己而不是自己犯了梦游症拉着不放后,浮尧忍不住亮起眼睛看着花梅令。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光芒太闪了,花梅令竟然真的醒了过来,他似乎还没发现浮尧已经醒了,晕乎乎的抬手将发丝掩到耳后。   这一抬手,不对劲了,好像还拉起了什么。   花梅令顺着自己的手望过去,然后就看见了浮尧那一双亮闪闪的眼睛。   花梅令:“……”   浮尧见他看过来便耍宝似的将两人紧握的手又摇了摇,花梅令立刻松开手扭头看向窗外。   浮尧努力想了想自己晕过去之前的事,最后说道,“我晕倒之前对你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花梅令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动都没动一下。   浮尧见状伸手摸到花梅令的腰,踌躇了好一会见没有遭到反对才大着胆子直接将花梅令抱入怀里又拉到腿上。   花梅令皱起眉抬头看着浮尧,却没有反抗,“你的伤不想好了?”   浮尧却只是紧紧地搂着他,一双狭长的凤眸勾魂摄魄般地望进花梅令的眼中,“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哼。”花梅令鄙夷地轻哼了一声扭过头。   浮尧这下又搞不懂了,花梅令这到底是拒绝他了还是接受他了?怎么一会功夫就两种态度轮流变了这么多次?   其实花梅令是在心里为自己抱不平,他不懂自己一世英明神武,身边肥环瘦燕,其中也不乏聪慧伶俐的,更是有东阳白凤这样堪称千载难逢的绝世好受,怎么最后偏偏是掰弯了别人倒霉了自己呢?   说来说去,他就是不愿意承认他喜欢浮尧,尽管不排斥这样的亲密接触,可一看见浮尧那因为他的亲近而亮闪闪的眼睛,花梅令就浑身受伤。   思及过往,悔不该当初啊!   一阵风吹过拂开帘子,浮尧看见车外驱车的人是白抚,这没什么好惊讶的,他反倒有些惊讶白抚怎么过来这么久才追上来。   浮尧问:“我们去哪?”   “周游。”   “周游?”   花梅令点头,想了想又转头挑起漂亮的眉毛,“怎么?你不愿意?”   就是以前浮尧也经受不住花梅令这样的挑逗,何况是现在只是睡了一觉就明显地感觉到花梅令对自己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怎么会?”浮尧说,“你没有事情要处理了吗?”   花梅令的眸子暗了暗,浮尧见状心一沉就听见花梅令又道,“没有了,我们只要管好自己的命就可以了。”   其实三天前花梅令收到庄内线报,战天下已经清醒了,只是伤还是有些严重一直在庄内修养。碧柳山庄的人送来口信是希望他过去看看战天下的,但花梅令想了想最终没有去。   战天下受了伤,武林盟的人自会加强警戒,而自己已经自身难保了又何必冒着危险去看他呢?   为了逃避孟三千和武林盟的追踪,花梅令带着浮尧边走边玩,一个地方停留绝不超过三日。每次离开一个地方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这种天涯游子的情绪难免有些悲伤。   但相比之下浮尧却是心情很好,游遍五湖四海本就是他的目标,此时能携爱人的手共同走遍大江南北更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尤其是这两个月来花梅令对他甚是和颜悦色,无论是在露宿荒野还是住宿客栈,两人每夜相拥而眠花梅令也再没反对。   无形中,浮尧知道花梅令其实是认可了他的,这几乎是他从出生起最开心的一件事,更是一段最难以言喻的幸福时光。   就这样游游逛逛,这一天两人到了洛阳。此时已是九月,洛阳城也遍布着金秋的景色,丰收的时节老百姓看上去也是喜气洋洋。   “你在洛阳有事要办?”浮尧问,因为来洛阳的这一段路他们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悠闲。   “想带你看一个节目。”花梅令笑。   两人当天在客栈住下,第二日一早花梅令便带着浮尧和白抚到城中最大的酒楼醉乡居,花了二十两挑了个好位子。   临近窗边,浮尧坐下来只见窗外是一个高台小榭,凉亭上挂着白色的纱幔风起而翩翩起舞。酒楼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十分嘈杂。   没一会便有人上来主持,“我们今年的琴艺比赛第一个出场的是怡湘坊的小青姑娘,她要弹的曲子是《忘情丝》!”   一阵吆喝和掌声后,对面的高亭中便走进去一个姑娘,她戴着面纱抱着琴,朝四周的酒楼、茶馆中的客人鞠了一躬才开始弹琴。   琴音缭绕如一曲清泉,浮尧不太懂乐曲但还是听出了这曲子中的忧愁哀伤之意。转头见花梅令始终闭着眼睛,似乎很享受这琴音。   这位姑娘之后又陆陆续续上来了许多其他姑娘,她们大多来自洛阳的歌舞坊和妓院,但也有许多当地的大家闺秀,这让浮尧有些不理解,一般正经人家的姑娘应该很避讳这种与歌姬同伍的行为才是。更让人有些诧异的是,浮尧听了一上午这么多女子上台反反复复弹的却只有两首曲子——《忘情丝》和《续前缘》。   曲子倒是好曲子,但听多了总会腻,看着依旧闭着眼的花梅令浮尧终于问出口,“为什么只有两首?”   “诶,这位客官,这你就不清楚了吧!”那位主持耳尖的听到了浮尧的话连忙对二楼中的客人解释起洛阳一年一度的琴艺比赛。   “洛阳的琴艺比赛是为了纪念当年一曲惊天下的薛晓静薛姑娘。薛姑娘出身怡湘坊,曾是洛阳歌舞坊最火的琴师。当年薛姑娘一曲惊为天下人,不知吸引了中原多少五湖四海的朋友前来观看,薛姑娘偏爱花,人长的又是花容月貌,于是有了个外号叫花娘。”   “花娘的琴弹的出神入化,琴音婉转引人入境,而她最出名的便是《忘情丝》和《续前缘》这两首曲子。有人曾言‘洛阳有两曲,一曲斩思绪,一曲断哀愁’这说的就是《忘情丝》和《续前缘》。”   “二十五年前,武林盟战盟主曾光顾醉乡居,只因听了薛姑娘的一首《续前缘》便抛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迎娶了薛姑娘,一时成为佳话。如今二十五年过去了,来洛阳城求这两曲的人仍然络绎不绝,这才引得各位各位洛阳城的小姐纷纷效仿当年的才子佳人、一曲结缘的美事。”   浮尧听完转过头却见一直闭着眼睛的花梅令此刻正望着自己,那笑盈盈的双目中似乎写着些什么,他隐约觉得花梅令有什么话想要告诉他,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两人出了酒楼正巧看见路边有卖一些挂着玉石的穗子,浮尧忽然想起当初花梅令的扇子下面就挂着一颗墨玉,后来不知怎么扇子丢了,虽然又换了一柄一模一样的扇子,可却一直没有再挂东西。   于是浮尧朝路边的摊子看了看,花梅令一见那玉石穗子就猜到了浮尧的想法问道,“想买?”   浮尧点了点头,“想送你一个。”说完他便继续往前走,摊位很长,一连好几家买的都是这种玉石。   花梅令看着浮尧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会要这种地摊上买来的劣质玉石,浮尧是傻,他更是傻到家了。   这么想着抬脚正欲走一只手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花梅令回头却见东阳白凤笑眯眯地朝他招了招手。   “白凤?”花梅令微怔,四下一看果然看见任谦雪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看洛阳的琴艺比赛。”东阳白凤笑了笑,“我刚刚还在找你……”   浮尧挑了一块剔透的白色玉石付了钱,一转头就看见东阳白凤正抓着花梅令的肩膀,一旁还站在任谦雪。他直以为是任谦雪又来追杀他们,于是想也没想的拔剑便冲了上去。   东阳白凤正在和花梅令说话,任谦雪忽然感受到一股杀气,他连忙拔刀将东阳白凤拉到身后,他虽反应快但还是被浮尧的剑划伤了手腕,鲜血顿时染红了袖口。   浮尧的剑法凶狠,任谦雪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时间,两人转眼之间便打的热火朝天。   “浮尧!”花梅令连忙叫了一声,“他们不是来追杀我们的。”   浮尧闻言看了眼对他点头的任谦雪,又看了眼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的东阳白凤,最后才收起手中的剑。   任谦雪转身对花梅令说道,“一个月后是战盟主的寿辰,战盟主托我和白凤给你捎给口信,武林盟当日可以不计前嫌广招天下武林人士共庆,希望梅令山庄也能到访。”   花梅令微微一怔,手中的扇子机械似的摇了摇,许久才见他莞尔一笑,“好啊,既然战盟主如此宽宏大量,我们再不去反倒显得小气了!”   任谦雪点了点头抱拳道,“口信送到了,任某就告辞了。”   花梅令:“慢走。”   任谦雪转身便走了,东阳白凤似乎还想留下来跟他说些什么却被任谦雪大力一拉,硬是拽走了。   花梅令见状不禁笑笑,他对东阳白凤的感情算是释怀了,见他能找到像任谦雪这么可靠的男人也算安了心。   转过头,花梅令却发现浮尧正盯着自己的手心看,他的面容有些呆滞,眉毛更是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花梅令有些奇怪,可稍一思索便顿时警铃大作,但他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猜到一般问道,“怎么了?”   浮尧闻音抬头盯着他,那目光锐利的像一把剑,仿佛要将花梅令的外壳剥开好好的看一看他内心的想法一般。   看着花梅令那没有丝毫变化的笑容,浮尧摇了摇头,收起了手。   刚刚他和任谦雪交手时忽然发现了一件事,他的内力正在以非同凡响的速度流失着,如今竟然只剩下了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  快结局了……   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呀!么么哒 ☆、夜访武林盟      深夜,金陵。   此时距战天下的寿辰还有十余天的日子,花梅令独自躺在宽大的榻上睁着眼望着天边渐渐西斜的月亮。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枕头,杯子好好的铺在那,但摸摸被窝其实已经凉了。花梅令掐指一算,浮尧已经离开将近一个时辰了。   花梅令觉很轻,除非被点了睡穴,否则不可能在不惊扰他的情况下离开屋子。他基本猜到浮尧去做什么了,在他正因自己流失的武功而迷茫的时候,孟三千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花梅令真是看够了,看到浮尧一次又一次的被孟三千利用,但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对浮尧说。因为自己的秘密没有一个能对他说出口,说白了就是彼此之间根本不能坦诚相待,这样的感情有多累恐怕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理解。   门外传来一阵刻意放低的脚步声,花梅令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被角被掀起来,钻进一股凉风。   花梅令睁开眼睛,浮尧道,“醒了?”   “刚醒。”花梅令揉了揉眼睛钻进浮尧的怀里。   浮尧对他这样子很是满意,顺了顺怀中人的长发,“睡吧,时候还早。”   花梅令点点头,很快呼吸便渐渐均匀了起来,见他快要睡着了浮尧忽而低声问道,“ 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怀中的人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只是浮尧没看见那埋在他胸前的人儿其实正睁着眼睛盯着他的胸膛看。   第二天晚上,花梅令跟浮尧说自己要谈生意,出门到了碧柳山庄。   一向负责接待他的刘叔不见了,换成了战天下的大弟子应飒。应飒看见他十分高兴,连忙上来拉住他道,“你可算来了,师傅的情况一直不乐观。”   花梅令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应飒一阵尴尬但很快便低声道,“随我来。”   应飒说着带他来到了战天下的厢房,一路上花梅令得知战天下的伤势其实还没有好,一直病卧在床。   “那为什么还要大摆筵席?”花梅令问。   应飒叹气,“这样才能安稳军心啊!武林盟主若是倒下了,这场仗要怎么打?”   花梅令没有说话,抬脚便要走进去,应飒又搭上了他的肩膀,“师傅也一大把年纪了,这次伤势颇重,说实在的,行走江湖哪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定哪天就……”   花梅令看着他挑起眉,应飒顿时噤了声,一脸无奈的走了。   见他走远了花梅令才推开房门,也没有敲门就走了进去。屋内的熏香缭绕,红木柱子,金雕花纹很是气派。   “你来了……”一个声音响起,战天下躺在床上侧头望向这边。   花梅令见状勾起嘴角甩开扇子,堪堪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   “哟,真没想到一向冷血无情的战盟主也有被亲信背叛的时候,本庄主还以为您根本就不可能相信任何人呢!”   面对花梅令的冷嘲热讽战天下显然已经习惯了,面不改色地问道,“你还和剑宗神刃在一起吗?”   “当然。”   战天下这下倒是不说话了,半响才道,“你那么喜欢他?”   花梅令:“战盟主过问太多了吧?”   战天下转头看着房梁,慢悠悠地道,“他杀了剑宗宗主,无论如何武林盟都不会放过他的。”   “那是武林盟的事,与花某无关。”   “曹望舒没死。”战天下忽然的一句话让花梅令顿时怔在原地,也顾不得冷嘲热讽了,连忙问道,“曹望舒没死?你确定?”   “前一阵子有人在华山境地看见一个人身形很像他,但再欲跟踪却被纳入发现了。我猜测他还活着的可能性很大,而这次我的寿辰他极有可能会来。”   花梅令顿时一滞,低声问,“你办寿辰是为了引他出来?”   心中起了一丝波澜,至少在花梅令的眼中,从小到大战天下都没为他考虑过什么。   战天下一时竟也没说出话来,他转头看着花梅令,明亮的烛光下那惨白的脸色十分明显,花梅令有些心虚的扭开头,“你继续,我什么也没问。”   战天下又看了他一会才继续说道,“如果剑宗宗主没死,武林盟就可以撤回对他的追杀令,但是,前提是他没有再捅出什么乱子来,你要是真想跟他在一起就把他和孟三千的联系断了吧!”   本来花梅令是想说“我这就派人去找曹望舒”,可听见战天下说的最后一句话,目光便又复杂了起来,最后赌气地说:“我可没想跟他在一起,本庄主怎么可能为了一瓢水放弃芸芸众生?!”   这若是往常,战天下听见他这么说早就气的骂起来了,可他这次被刺杀之后忽然就看开了许多。人活着还能有多少个日夜呢?可他最后却连个天伦之乐都无法享受到。   “你还像个孩子一样,”战天下叹息道,“你娘也宠着你……”   “不许你提她!”   战天下顿时噤了声,花梅令忽然道,“有人来了。”   “你躲到屏风后面,别出来。”   花梅令冷哼一声才大摇大摆地走到屏风后面,几乎是同时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花梅令皱眉,这人没有敲门显然不是碧柳山庄的弟子。   “哟,战盟主!”一样的开场白却让花梅令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来人是孟三千。   没听见战天下说话倒是又听见孟三千那欠扁的声音,“说来碧柳山庄的守卫还真是不敢恭维,本教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   “是我在等你。”   “哼!战天下你少逞口舌之快,你就要完了!没几天风光日子了,我看你还是趁现在多吃点多睡点,免得死之前后悔!你我斗了这么多年终于分出了胜负,战天下,你就到黄泉路上忏悔去吧!”   花梅令从没见孟三千这么激动过,在他眼里孟三千这人即便是再变态也好歹还是披着人皮,可现在似乎连这层人皮都被他揭下去了。   “斗了这么多年?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吧?我战天下可从没想过与一个毛头小子争斗,何况还是个从小就没教养的小畜生!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战、天、下!”   花梅令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杀气,紧接着是拔剑声,似乎已经架到了战天下的脖子上。   可孟三千却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极其诡异,如同恶鬼一般的笑声听的人心生恐惧。   “你以为我会杀你吗?我不会杀你的,我会让你身败名裂再死去,让你千万人所指、身负骂名,死后都不得安宁!”   战天下却只是冷哼一声,“孟教主有了神刃加盟还真是非同凡响,也不怕被自己辛辛苦苦找到的狗给咬了!”   “这你大可放心,”孟三千笑道,“我早就抓到了他的软肋。”   战天下看着他,目光如炬,“你确定你抓到的是他的软肋而不是你的?”   花梅令又听不懂了,这两个人说话都绕着弯子,花梅令恍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可偏偏差一点就错过了。   孟三千顿了一下,阴狠道,“我的软肋只有一个,但他已经死了!”   “对于一个从未谋面的人用情至此,真是可笑!”   “随你怎么说。”孟三千反倒平静下来,“我们十日后见,战天下,十日后,你的寿辰就是你的忌日!”   说完孟三千甩着衣摆就走了,好像从头到尾他只是跑来落井下石一番。   他走后许久花梅令才出来,看着闭目养神的战天下花梅令的表情有些复杂,“你跟孟三千结的什么仇?”   战天下依旧闭着眼,“该你知道的,你迟早会知道。”   花梅令不再问,战天下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十分安静,若不是那均匀的呼吸声花梅令甚至以为他已经不在了。想了许久,他还是走上前从袖子中拿出一颗药丸。   “气血两亏,就这么让你早升极乐反倒便宜你了!”将药丸塞进战天下的手里,花梅令转身便要走。   战天下见状出声喊住了他,“记着看好神刃,在找到曹望舒之前千万别让他再和孟三千见面了。”   花梅令轻轻的“嗯”了一声便跨步离开了。   门“吱哟”一声打开,又“吱哟”一声合上。战天下看着那投在门上的倒影,深邃的眼中起了一层波澜。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花梅令的性格真是像死了他,一样的倔强不肯低头,一样的连基本的感情都不会表达。   但是花梅令比他要心软的多,那看似放荡不羁的外表下其实是一颗最是温柔的心。   战天下抬手将药丸塞进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忍不住想起当初某读者的匿名留言   之前透剧那个预言帝,你是盗了我的存稿么!   我一直在反省我到底是写的哪里让你看出来了!   话说你有没有又看出什么来呀~~~ ☆、孟三千到访      那天之后花梅令便派人暗中搜查曹望舒的下落,倒真是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竟然真的发现了曹望舒的一丝蛛丝马迹,更令人惊讶的是曹望舒竟然是一路尾随他们的!   花梅令第一次和浮尧认认真真的谈了一次,尽管浮尧对战天下会收回追杀令这一点十分怀疑,但他最终还是答应花梅令不再与孟三千联系,本本分分的直到花梅令找到曹望舒为止。   这么一来就只剩下已知的孟三千要在寿辰上袭击战天下的事了,依孟三千的性格,他若要做就一定会大闹一场,闹的人尽皆知,所以暗杀这种把戏是不可能了。那么花梅令就多多少少猜到孟三千会怎么做了,只是他希望能将他想听的故事听完再阻止孟三千,毕竟那是困惑了他这么多年的事。   很快便到了战天下寿辰的日子,因为战天下承诺寿辰期间暂时撤回追杀令,所以尽管遭受了很多白眼,但花梅令和浮尧还是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碧柳山庄的庭院里亮满了烛灯,写着“战”字的红色棋子山庄的围墙,院子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除了一些加入武林盟的门派,还有很多云游散人,这其中就包括东阳白凤和任谦雪。东阳白凤还是一席白衣落地,翩然如云中仙子,但花梅令看过去,两人只是互相点了下头算是寒暄,都没有走进聊天的意思。   战天下站在正心大堂的台阶上,他穿了一件深棕色的褂子,器宇轩昂,神采飞扬。他首先贺词敬了酒,之后各大门派便纷纷献上了寿礼。   武当送了一件绝世战甲,少林更是献出了五股金刚杵,其他门派送来的珍宝更是数不胜数。战天下在武林盟十分受人敬仰,花梅令对这一点一直嗤之以鼻,反倒是华山派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让他有些不解。   等差不多的门派都送完了,花梅令才亲自端着锦盒走上前。院子顿时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尽管有战天下的赦令,可武林盟对浮尧有意见的也大有人在,而花梅令因为和浮尧走的太近,理所当然也被列入了这个行列中。   战天下站在台阶上看着花梅令朝自己步步走来,他嘴角带着笑,英俊的容貌恍然姑射神人。战天下好像忽然看见了那个五六岁的孩子带着倔强的目光一步步走来,直到成为今日这个有资本在江湖任何一位高手面前谈笑风生的花梅令。   战天下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晃动,那盯着花梅令的目光难得放下了层层的戒备,收起了疏离,就像一个慈祥的父亲一般。   “梅令山庄花梅令特来为战盟主庆寿,仅此献上神功丹一颗,愿战盟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花梅令将手中的锦盒地上前,周围立刻炸开了锅。绝世珍宝神功丹,据传可成倍的增加人的内力,一颗神功丹便能抵得过二十年的辛劳苦练,是江湖中人人向往的灵丹妙药。   花梅令竟然会将这么宝贵的东西献给战天下,让人不得不去想是不是他自己早就服用过,已经用不着了。   这话说的只对了一半,神功丹之于花梅令,不是用不着而是用不上。像他这种筋脉尽断的人就算吃上十颗神功丹也毫无任何作用。   但显然还有更偏激的人在。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什么神功丹?我看是催命丹吧!你能有那么好心?若真是有神功丹,恐怕自己就先吃了还会拿来送给战盟主?!”   这人说的不无道理,花梅令与战天下的关系向来剑拔弩张,尽管两人一直没有实际上的战争发生,但依照大家的理解,别说是催命丹了,就是花梅令现在突然冲上去捅战天下一刀都不觉得奇怪。   花梅令挑起眉,一双眼睛专注地盯着战天下。战天下那点好不容易才萌生的好心情都被这人破坏殆尽,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接过了花梅令送来的锦盒。   这一来就代表他相信了花梅令,其他人也就不便再说什么。   之后进来一群舞女,据说是青城派请来给战天下庆寿的,是当地有名的歌舞坊。   浮尧独自一个人靠在树下,抱着剑闭着眼睛,只是一个很随意的姿势却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花梅令凑过去问道,“有感觉哪里不对吗?”   浮尧摇了摇头,他一直站在这里并没有发现白帝教的人,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我不想呆在这里。”浮尧伸手拉住花梅令的手。   花梅令抬头看了一圈,很快便发现有剑宗的弟子满含杀意的目光,见他看过来便扭开了头。   “别在意,曹望舒还没死。”花梅令回握了一下浮尧的手,他最近找曹望舒找的很费神,可却进展颇微,不过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找到曹望舒,浮尧的犯下的错就能洗干净,到时若是浮尧喜欢,自己陪他云游海外也不错。   这么想着花梅令一抬头忽然在人群中看见一张惊悚的脸,上面满是疤痕,就好像被烫伤了一般。他披着一件斗篷,一张脸埋在帽子中,双目如恶鬼勾魂一般死死地盯着他。一时看的花梅令毛骨悚然,可更令人觉得恐怖的是,明明是那么一张引人注目的脸,站在他面前的那些人却像没有看见一般,就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看见了。   花梅令不觉打了个寒颤,浮尧拉了他一下问道,“怎么了?”   “没、没……”花梅令转过头却忽然想起来那人的眼睛让他觉得十分熟悉,此时想起来不正是剑宗宗主曹望舒?!   “等我一下!”花梅令说完匆忙冲进人群中,可四处寻找却早就没了曹望舒的影子,只剩下院子正中央的一群舞女,甩着长长的袖子翩然起舞。   他正转悠着身旁的人却突然倒了下去,花梅令没在意,紧接着第二个人也倒了下去。花梅令转头,立刻倒下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忽然之间最靠前的一排人忽然都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众人终于发现情况有些不对,武当大弟子刚往前迈了一步,却身子一软也倒了下去。   “有人下毒!”他喊了一声。   众人一惊,花梅令蹙起眉。有了那天孟三千的宣战,武林盟这次可谓万分小心,从饭菜到酒水无不有专门的人试吃以确保安全,可既然如此这毒又是怎么来的呢?   花梅令正想着忽觉四肢乏力也倒了下去,可还没等落地就被浮尧接住了。   “怎么回事?”浮尧皱起眉。   花梅令伸手勾下他的脖颈,在他耳旁细语了几句,就见浮尧皱着眉也跟着坐在了他身旁。   很快,整个院子中但凡会喘气的都倒在了地上,五毒派的人率先试了出来,是化骨柔。   化骨柔可是十分强筋的一剂药,就算是五毒教有解药也要过五个时辰才能完全解开,而这五个时辰,所有人都四肢无力只能倒在地上,连爬起来都成问题就更别说运功了。   很快,大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衣袂翩翩,花梅令不用看都知道是孟三千。   “战盟主。”孟三千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二三十个白帝教的弟子,“孟教主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啊!”   有人喊道,“孟三千你个卑鄙小人!竟然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我向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孟三千白了他一眼,十分淡然的接受了。   “战盟主。”孟三千又笑盈盈地走到了战天下面前,浮尧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惊奇的发现孟三千这个笑容与花梅令异常的相像。   “孟教主真是说到做到。”孟三千坐在台阶上看着他,不得不说,整个院子中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还能坐起来的人。   孟三千拔出剑,“放心吧战盟主,我不会杀别人的,我今天要杀的只有你一个。”   “孟教主。”少林方丈忽然开口,“老衲能否问一句,你与战盟主何仇何怨,竟要如此针对的置他于死地。”   难得的,孟三千竟然没有生气,他轻笑一声看着剑下的战天下,“你问他啊?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六亲不认的事才会成为我今日的剑侠亡魂!”   战天下看着他没有说话,但从他紧绷的面容可以看出他现在恨不得起身将孟三千整个撕烂。   孟三千:“你们心心念念的仁义大侠,气盖云天的战盟主,其实是个卑鄙无耻、冷血无情的畜生!”   “这……”少林方丈一愣,“孟教主,据老衲所知,战盟主并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不如说出来,我们当面解释清楚。”   “误会?”孟三千冷笑一声,突然阴狠道,“他亲手杀了我娘和我那尚在襁褓之中的弟弟,会是误会吗?弑母之仇,不共戴天!”   花梅令浑身一震,他忽然想起那晚两人的对话和孟三千那几乎从不离手的琴。   少林方丈又问:“你母亲是……”   孟三千:“花娘,薛晓静。”   浮尧察觉到花梅令的手忽然剧烈的一抖,转过头却见他的目光涣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人猜到!!!   哈哈哈,有没有人猜到呀!! ☆、水落伴石出      孟三千语惊四座,倒不是惊讶于战天下会滥杀无辜,而是战盟主和当年的白帝教教主孟广陵有如此深的仇怨江湖中竟然从未听闻过半点风声。   更让人费解的是,花娘薛晓静不是战天下的妻子吗?后来薛晓静因难产母子双双驾鹤西去,碧柳山庄还为此办了整整一个月的丧事。既然人都死了,那这个孟三千又是从哪蹦出来的?   孟三千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当年洛阳我娘一曲《续前缘》便吸引了你的注意,你用一把青龙匕做定情信物扬言要娶她。可你把她带回碧柳山庄后就不闻不问,甚至迫于压力再也没有提过成亲的事。   我娘本是风尘女子,心思缜密怎会看不出你的心思,便谎称要回洛阳离开了碧柳山庄。可你竟然就这么相信了甚至连一个护卫都未曾派遣,可怜她一个女子孤身在外,被夫抛弃又怎么有脸回洛阳?最后落得被马贼掳去,幸得我父亲相救才平安无事。”   “花娘贤淑端庄,家父很快便爱上了她,他们情投意合生下了我,正享受着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可你却突然又跑了过来!”孟三千说到这语气一变又阴狠起来,“你到了白帝山,打伤我爹,强行抢走了我娘,甚至以我的生命相要挟逼迫他与你成亲!“   “可你若真正的爱惜她也就罢了!你只不过是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你们婚后仅过七月,我娘便诞下一子,你暴跳如雷便将我娘打成重伤,亲手捏断了我弟弟全身的筋脉并逐他们出庄!可怜家母无依无靠,带着弟弟风餐露宿又身受重伤,没多久便双双离去!   如此残忍的画面这二十余年来夜夜闯入我的梦中,我孟三千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便发誓终有一日要让你这个冠冕堂皇的伪君子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孟三千说到最后再没了谦谦公子的样,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双拳头攥的紧紧的。   花梅令无声的咧开嘴,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难怪,难怪他一直觉得孟三千与自己有些相像,只不过是行事风格更加狠辣。难怪战天下坚决反对自己与孟三千有任何来往,难怪当年百令山之战,战天下会那么轻易的掉入他所设计的层层陷阱中最后让自己亲手夺取了他的左眼。   是因为愧疚啊!如此简单的原因,战天下一直瞒着自己的不过是自己还有一个亲生哥哥和自己心目中那圣洁的母亲的污垢。   真是可悲,孟三千这一辈子都在想着怎么为自己报仇,他的报仇之路铺满了无数无辜亡灵的鲜血,甚至连花梅令自己也常常被他算计在内。   可孟三千直到今天都不知道,他爱着追逐着利用着的人才是他那个早已踏入黄泉的弟弟,而花梅令至少现在知道了,那个他一直以来厌恶的、想要置之死地的人竟然是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何其的可笑!搭上了无数江湖中人的生命,竟然只是他们一家人的闹剧。   花梅令自嘲般的笑笑,转头看向台阶之上的战天下,而战天下却也正在看自己。那向来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和几分犹豫,可就是那几分犹豫让花梅令又忽然期待了起来,他亮起双眼紧紧地盯着战天下,仿佛是在期待着他给自己一个最能接受的解释。   收到后者的目光战天下微微侧目看向孟三千忽然开口道,“我与晓静早已成亲,在她遇到你父亲之前。”   “胡说八道!”孟三千想都没想的喊出来,“那为什么江湖中没有半点风声?我白帝教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会连你们当年何时成的亲都不清楚吗?”   “是在洛阳。”战天下沉声道,“当年我们洛阳相见便已私定终身,晓静善解人意,因为知道自己是风尘女子,而那时我在武林盟的地位还不稳,便主动提出来请一个见证人来见证我们的婚礼。而我请的见证人就是你父亲孟广陵。”   孟三千一愣,“不可能!”   战天下看了花梅令一眼缓缓开口,“晓静随我回到碧柳山庄后过的并不如意,庄中自然有人瞧不上他,我在江湖树敌有多一时忙的根本无暇顾及她。最后她终于受不得别人的白眼跟我提出要回洛阳,我见她心意已决,而碧柳山庄又实在不是个适合他生活的地方便同意了。为了不引人注目我故意没有给她任何侍卫,而是派了我贴身弟子应飒沿途暗中保护。”   战天下说到这,应飒从人群中喊了一声,“的确如此,当年庄中很多人对师娘不满,那时师傅还年轻,对庄中人事运用的并不是得心应手,师娘决定离开后师傅便派我暗中保护。”   孟三千不愿相信,“那为什么还会遇到马贼?”   还未等战天下说话,应飒便先冷哼一声,“那就要去问你父亲了,为什么安排了这么一出英雄救美来夺得师娘的欢心!”   “什……什么?”   战天下瞪了应飒一眼转头又看向孟三千,“我与你父亲曾是八拜之交,可以说在我早年行走江湖时只有你父亲这一个知心朋友,所以连成亲也只请了他一个人,但他却不小心爱上了晓静。   你父亲本是一个很仗义的谦谦君子,但他偏偏就在晓静这件事上执迷不悟了。我听闻晓静路遇马贼被你父亲救下很是感激,但当时你父亲对我说晓静并不愿意见我,不如给她一些时间。我信以为真便回到了碧柳山庄,可不曾想过这时间一给就是一年半,久到我终于忍受不住去见她时已经有了你的出现。”   孟三千一怔但很快便喊道,“即便如此,也是你不珍惜在先,我爹与我娘珍爱在后!”   战天下盯着孟三千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但这也无法掩盖你父亲夺走了兄弟之妻的事实!”   孟三千浑身一震,战天下继续说:“我饶了你父亲一命,把晓静带回山庄不顾她的意愿便举行了婚礼,成亲之后我一直闷闷不乐,晓静也对我爱答不理,我便离开山庄到朋友家小住,可仅七个月我便收到她生下一子的消息!那时我年轻气盛,她如此负我,这般侮辱我怎可留她在这世上?”   “所以你就将她打成半死,又断了我弟弟的筋脉!”孟三千已经气红了眼,手骨被他捏的咯咯响,手中的剑在战天下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花梅令浑身一哆嗦,那时他尚且年幼,根本不可能记得那么多。但偏偏在无数个黑夜,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突然袭来,就好像他真的记得当年筋脉寸断的痛不欲生一般。夜梦中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啼声,女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声音,和那仿佛要了他命一般的疼痛几乎从未忘记。   “对。”站天的笃定的回答就像是给这两位当事人判了死刑,孟三千气的浑身发抖,花梅令痛的满面寒霜。   “但是,”战天下忽然又开口,他盯着孟三千的目光忽的锐利了起来,“我想纠正的只有一件事,那不是你弟弟,那是我战天下的儿子!”   就像一个闷雷在花梅令的头顶突然炸开,震的他仿佛失去了知觉,只能呆呆的抬头与战天下的目光如期相遇。   “当年我早已被背叛蒙蔽了双眼,无论晓静如何对我说那是我的孩子我也不肯相信,我用尽最后一丝怜悯放他们出庄,后来我突然想起,在知道她和孟广陵的事情之前的三个月我曾上白帝山找过她,如此算下来正好是十个月。”   战天下的目光一斜又看向花梅令,“无论你是否相信,那都是我战天下的儿子,与你,与孟广陵毫无关系!”   “不、不可能……”孟三千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向后踉跄了几步喃喃自语,连手中的剑都松动了,过了半响他才突然有举剑对着战天下的喉咙,“他就是我弟弟,你杀了他我便要为他报仇!”   “浮尧!”孟三千忽然高喊一声,紧接着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浮尧完全没有任何中毒迹象的站起了身,“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杀光,一个不留!”   “神刃!”   “他果然跟孟三千是一伙的!”   “战盟主就不应该给他下临时赦令!”   一声高过一声的抱怨都掩盖不住对剑宗神刃的惊恐,孟三千听见身后浮尧拔剑的声音仰头大笑起来,“战天下啊战天下,今日我就让你眼睁睁的看着因为你当年的一念之差到底有多少人要跟着赔命!”   话音还未断孟三千便突然感觉到有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后背,那熟悉的寒铁之气瞬间窜入四肢百骸,一柄剑尖已经抵在了自己的背后。   孟三千稍稍侧目,便看见浮尧站在自己身后,冷冽如风。   “神刃。”孟三千冷下脸。   人群中忽然又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这笑声过于清脆以至于众人似乎都忘记了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看了过去。   只见花梅令也跟着站起身,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甩开扇子,“将化骨柔撒在舞女的衣袖上随着香气扩散,孟教主真是好脑子,好计策啊!只是孟教主是不是算漏了一点?”   花梅令笑,却已是强颜欢笑。他早就料到定会来这么一招,便事先与浮尧服了解药,而刚刚的假意中毒也不过是想知道他长久以来困扰他的事实真相罢了!   只是若是早知如此,他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孟三千冷下脸,“浮尧,背叛我有什么好处?你以为你这么做武林盟会放过你吗?”   战天下:“曹望舒没死。”   又是语惊四座,人群顿时如同炸开了锅,战天下又道,“既然曹望舒没死,我便可以收回对剑宗神刃的追杀令。”   孟三千一怔,但很快便大笑起来,“哈哈哈!战天下啊战天下,你以为你知道曹望舒没死,我就不知道吗?所以我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不过浮尧,你既然已经跟我合作,你以为我还会放你一个人回头吗?你的路早就被我断干净了!”   花梅令蹙起眉正欲问,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声,“华山弟子携掌门遗体求战盟主主持公正,严惩剑宗神刃!”   这声音足有好几十人,震的人耳朵嗡嗡直响。花梅令一愣,华山派?掌门遗体?鹤子成死了?!   耳边又响起了孟三千的笑声,花梅令转头却见他勾起嘴角笑的阴邪,“花庄主,你以为你斗得过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花花其实是很温柔的~   可惜遭遇兄长残杀…… ☆、天赐绝人路      战天下微微拧起眉,鹤子成是根老油条,油到一般人根本啃不动,他实在是不敢相信鹤子成会这么死了。所以战天下的第一反应是鹤子成在算计些什么。   但很快他便不这么想了,在看到鹤子成的尸体以后。   华山派弟子抬进来一口棺材,这口棺木从华山一路抬到这里真是费尽周折,所以连战天下寿辰的开始时间都错过了。但与之相比,更难以平复的是华山弟子那义愤填膺的心情。   花梅令刚往前走一步,一华山弟子便立刻拦住了他,“你过来做什么?!你个杀人帮凶!”   花梅令定睛一看,那弟子正是当日给他们带路的程樊。程樊双目通红,看着花梅令的目光恨不得冲上来一口一口将他咬死。   花梅令心里多少有些不大舒服,但他遭人唾弃早就习以为常,只是整理了一下思绪便问道,“鹤掌门如若真的是死在我们手上,也要开棺看看,让我俩知道知道,到底是伤到了鹤掌门哪里!免得被有心之人设计栽赃!”   花梅令说这话时目光毫不掩饰地看向孟三千,孟三千却毫不避讳地回望向他勾起了嘴角。花梅令忽然心里没了底,他很了解孟三千,再加上现在知道了孟三千与自己的血缘关系,他更确定他们两个都不会做那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你不用狡辩了!”程樊哭喊出来,“就是你和神刃害死了我师傅,我们华山弟子亲眼所见,当时少林方丈和峨眉师太也在场!”   “这……”少林方丈一愣,他和峨眉掌门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有些困惑,最后还是少林方丈问道,“这位小兄弟,说话可要说的清楚,我和师太并没有看见花庄主和剑宗神刃杀害鹤掌门啊!”   程樊哽咽一声喊道,“开馆!”   接着几名弟子将棺木放到地上,打开了棺盖。一股尸臭味顿时传来,花梅令上前一看愣住了。   棺材里躺着的的确是鹤子成,而且死相极其难看,身上大面积的腐烂,脸更是已经变成了黑色,很明显是中了毒。   花梅令退一步道,“小兄弟你可看好了,这明明是中毒。”   “没错!”程樊的眼眶更红了,“当日我师傅好心收留你们,可你们却恩将仇报挟持我师傅!我师傅的爱才之心江湖人尽皆知,你们竟然利用这一点,在剑上萃了毒,怜我师傅对你们毫无防备之心就这么惨遭毒手!”   华山派弟子说着便围着棺木跪下哭了起来,花梅令愣了,“萃毒?不可能!如果有毒为什么当时没发现,如果是慢性毒药也不至于无药可医吧?!”   “这就是你的阴谋!”程樊喊道,“起初师傅只是不停的咳嗽,他以为是伤风,后来便开始咳血,我们找来了大夫却完全看不出是哪里有毛病。师傅以为自己是内功不调所致,可没过多久他便开始全身腐烂,可这时找大夫也来不及了,才十天不到师傅他……他就去了……”   花梅令一滞,他忽然想起浮尧的剑是孟三千给的。转头,就见孟三千勾着嘴角笑盈盈地朝他扬起了下巴,花梅令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孟三千会下这种毒,他本想到那剑有蹊跷,还专门拿老鼠来试剑。可他万万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孟三千竟然会这么果断的在浮尧的剑上萃毒,浮尧的定向根本不可能预测,这简直是对全武林的无差别攻击!   似乎是看懂了花梅令在想什么,孟三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于他来说这江湖上死了谁都是一样的,只要他自己知道那剑上有毒就好,若真是不小心死了哪个大人物反倒顺了他的心。   花梅令看着他忽然觉得一阵心寒,心寒的可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兄长,他们拥有共同的母亲,可他们的道路恐怕永远都只能背向而行。   花梅令又看到了浮尧,那一瞬间两人目光相对似乎流露出许多情感,可恐怕最多的就是那种即将亡命天涯的惆怅。浮尧其实很单纯,花梅令想,只可惜造化弄人上天根本不给人活路。   花梅令转头平淡地问道,“鹤掌门是何时去世的?”   “十日前。”程樊哭道,“我师傅足足被这毒折磨了三个月!”   三个月,但又是什么时候伤到鹤子成的呢?   花梅令的脑中回想起那日的情形。当时浮尧劫持着鹤子成下山,鹤子成为了将好人演到底便主动贴上了浮尧的剑刃割伤了自己的脖子。   呵!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到最后竟然是死在自己的道貌岸然之下不可不谓是可悲。   可就在他陷入沉思时人群中突然一阵嘈杂,花梅令转头望去只见任谦雪一口鲜血吐出来染红了前襟,紧接着便不停地咳血。   花梅令一怔,眼睁睁地看着东阳白凤弯心急地拍着任谦雪的后背,目光转向浮尧,他忽然想起来了。这期间有三个受害人,第一个是华子通,第二个是鹤子成,第三个便是任谦雪。   任谦雪的毒期算晚,中毒只有一个月。   浮尧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被孟三千利用了,剑尖向前一探抵上孟三千的后背冷声道,“解药。”   “没有。”孟三千笑,但那笑容却让人恨得牙痒痒,“这毒只有一颗解药,已经被我吃了。”   “当然也还有一个法子。”孟三千忽的又道,东阳白凤早已面若冰霜,那冷冽的双眸忽然让人想起了十年前称霸天下的剑神。孟三千看向他笑道,“九色琉璃珠,可解百毒,当然,也包括你身上的毒,神刃。”   花梅令的脸瞬间冷的有如掉入了冰窟之中,他完全没想过置任谦雪于死地,更没想过与东阳白凤为敌。而武功对浮尧的重要性根本不言而喻,如此卑鄙的一招隔岸观火竟然让人明明知道都毫无反击之力!   浮尧转头看着东阳白凤眯起了眼睛,前几日孟三千来找他时便将他的武功为什么一直没有恢复反而在不停的流失的原因告诉了他。但那时他只是跟他说,“解药就在东阳白凤身上,而且是被花梅令当做礼物送给他的”。   浮尧看向花梅令,后者却朝他摇了摇头。那一瞬间浮尧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死了,他明知道那解药对自己的重要性,可他宁愿送给东阳白凤也不肯给自己。   这就是他们之间所谓的感情!这就是花梅令口口声声说让他安分几日的原因!   浮尧忽然笑了,是冷笑,冷到连自己的心都觉得冷了。花梅令把他当做什么,他一直没问却在这一刻似乎忽然明白了。他要的只是一颗听话的棋子,花庄主爱看戏,而自己刚好给他看了一出最精彩的戏,哪怕是用尽了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   花梅令有些不知所措,他怔怔地看着浮尧但很快便联想到孟三千一定是又在浮尧面前说过什么。   “别听他的!”花梅令难得焦急地喊出口,“事到如今,孟三千难道还有任何可信度吗?”   “你的确可以不相信我,但我对你说的却从来没有假话,事情的发展也都证明了这一点。”孟三千道。   东阳白凤竟然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在人群中格外抢眼。他目光如冰,伸手拔出了腰间的剑。那一瞬间花梅令便明白了,这场战争已经不是他所能阻止的了。   华山弟子泣不成声,最后连连跪在战天下脚边喊道,“求战盟主做主,手刃剑宗神刃以慰吾师在天之灵!”   战天下看了他们一眼,无言。鹤子成倒是死的干净,带着他留给世人的光明磊落和侠义之道的形象,鹤子成在江湖的地位无可动摇,就算明知是孟三千的设计神刃也难逃其咎。   风沙沙的吹,碧柳山庄的院子中人山人海,却偏偏寂静的可怕。   许久,战天下才转向花梅令,一字一顿地说:“武林盟撤回对神刃的赦令,即日起誓死追捕剑宗神刃以及孟三千,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几个字如同声声闷雷在花梅令的头顶炸开,几乎是同时他一把拉过浮尧的手扭头便跑。   身后华山派弟子穷追不舍,花梅令带着浮尧冲进了战天下的厢房。他来过这里很多次,对碧柳山庄的暗道甚是熟悉。随手转开一旁的花瓶,一个暗门便立刻出现在了床底下。   由不得细说,花梅令带着浮尧便爬了下去,密道的门刚关上便听见追兵而至。考虑到暗道不是久留之地,花梅令拿出怀中的火折子带着他往前走。   “你怎么知道这个密道?”浮尧皱眉,他忽然觉得花梅令瞒着他的事越来越多了,这种感觉无疑让他觉得很不爽。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但我保证等这场风波过去,我会找个地方好好跟你解释。”花梅令信誓旦旦地举起三根手指。   出了隧道已是郊外,一辆马车赫然停在门口。见他们过来,白抚立刻撩开帘子。   浮尧挑眉,“你早就料到了?”   “没有。”花梅令摇头,想起孟三千又忽然叹息一声道,“我只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罢了!”   马车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告假!!!   终于把所有的科目都考完了要回家了!   两天的车程表示很无奈,先断更两日,2月2号恢复正常!   感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鞠躬!!   (PS:破学校总是放假这么晚,开学又这么晚,弄得邻居家总以为我没考上大学。   我:大学不是唯一的出路!我在外面混的很好!   邻居:哦哦,要不要姨给你介绍对象啊?   我:……) ☆、如三世轮回      逃是逃走了,花梅令事先安排在碧柳山庄的手下却没有撤离。只要孟三千敢轻举妄动,梅令山庄数十精兵就算豁出性命也一定会阻止他。   但花梅令很清楚,鹤子成一死,浮尧恐怕是再难逃其咎了。无论做出怎样的弥补都很难说服各大门派,江湖追杀令,天涯海角,至死方休。   本以为找到曹望舒便可以洗清浮尧身上的罪过,可到底天意弄人,到手的希望就这么破灭了。   两人一逃就是三天三夜,花梅令将浮尧安顿在梅令山庄分舵下的别院内,自己便连忙又去收集武林盟的消息。   浮尧似乎在生气,一直没有和花梅令说话。而花梅令也实在是太忙了,就这样在两人有意无意的疏离下,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见过面了。   秋风瑟瑟,又下了雨。这恐怕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了,花梅令想,看着街上撑着伞的行人他忽然想起当初在梅令山庄时,有一日也是下着雨他和浮尧一起出来逛街,此时想想仿佛已经过了几年那么久。   这么想着,花梅令加快了步伐,可还没等走到别院迎面便看见一个人。那人有一张世间绝无仅有的面容,长长的头发盘在脖颈间有些不伦不类,可即便如此仍是惹的行人不住的回头。   花梅令笑了。走过去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浮尧:“我看到下雨了。”   后面的话已是不言而喻,那个下雨天是他们少有的一次出行,更是难得的愉快经历。   这么想花梅令也不急着回去了,他伸过手笑道,“要不要逛逛?”   “好。”浮尧搭上他的手。   细雨秋风有些凉,但这对于两人来说却是偷来的安逸,难得的让人忘却了烦心事。   路过一座寺庙,行人纷纷跑进去避雨,花梅令停下来看过去,“记得那次有带你来寺庙拜佛。”   浮尧:“后来我听说那日多是前去求子的。”   花梅令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我可是还记得当时寺庙的人说你今生无子呢!”   “本就不会有。”浮尧的意思是他本便没有这个打算,与花梅令无关。可听到花梅令耳中却偏偏那么顺耳,顺耳到他心情大好地带着浮尧走进了寺庙。   庙里人很多,连一些附近的一些生意人也都在里面躲雨,其中比较热闹的便要算一位算命先生了,照样生意红火的给人算着命。   花梅令拉着浮尧走过去便听见他正在给一位姑娘说姻缘,几番话下来一直在捡好听的说,直说的那姑娘频频欢笑羞红了脸。   “也给这位公子算算如何?”那姑娘才刚起身,花梅令便坏心眼地把浮尧按在了椅子上,那姑娘看见浮尧和花梅令顿时脸更红了,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俩甚至忘了这么做有失礼仪。   浮尧是无所谓的,索性随着花梅令闹。花梅令对那老先生道,“也算算姻缘吧?”那玩味的笑容暴露了他一肚子的坏水。   算得准不准花梅令也就当个乐呵,他就是想听听这位先生会怎么说。   老先生捋了捋胡子问道,“敢问这位公子生辰八字啊?”   “辛酉年,腊月二十七。”浮尧道。   “公子好生辰啊!还有三日便是大年啊!……”   那先生还在絮絮地说着什么,可花梅令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整个脑子都被浮尧刚刚说的那句话占据了。   辛酉年,腊月二十七。辛酉年,今年刚好二十九岁。脑海中忽然闪过在剑宗禁地山洞中浮尧说过的话——   “就算我不杀他,剑宗历代先祖也活不过三十岁”   辛酉年,腊月二十七。短短一句话,仿佛一桶冰水将花梅令从头浇到尾,再也没有比这更寒冷的天了。刚刚还觉得温暖的雨,如今就像倒立的冰刺,光是听见风声便不寒而栗。   花梅令从没有这么痛恨自己优秀的记忆力,但也在庆幸着,庆幸着他清清楚楚的记得浮尧说过的每一句话,以至于浮尧才刚说出生辰他便瞬间想到了剑宗先祖的诅咒。   有如天人的武功,黄粱梦短的生命。   花梅令的手在发抖,无法自抑的发抖,他甚至是有些犹豫的转头看着浮尧,就好像生怕转过头他看见的便已是一堆白骨。   浮尧正专注的听那先生的话,他的侧脸棱角分明,是花梅令最爱的轮廓。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那张脸还可以摆出如此平静的表情?为什么他还能毫不在意的跟自己说话?为什么他还要不惜被人追杀也要游遍大江南北?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要蜡炬成灰了吗?!   算命先生似乎说完了,浮尧转头看向花梅令,“你怎么了?”   花梅令倏地攥紧了拳头,目光如蝎仿佛连倒刺都要竖起来了一般,那是他从未有过的表情,至少以往,花梅令都会很好的抑制住这种冲动。   但这次他没有,他盯着浮尧一字一顿地道,“为什么你还能像这样看着我,跟我讲话,难道即便是我也不能成为你生有可恋的理由吗?”   浮尧从没见过花梅令这样,说不上强势,甚至是将他一贯坚硬的外壳完全剥离了一般,脆弱的只剩下肉,却偏要竖起毛。   这样的花梅令忽然让他很难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知道一定是他又做错了什么。   “你二十九岁了。”花梅令平复了一下才缓缓说道。   浮尧瞬间愣住,他知道,他二十九岁了,还有两个月便是他三十岁的寿辰。但他从没想过有什么不对,他毕生的岁月所追求的便是这片阳光,在他的眼中三十岁好比寻常人的七十岁,就像生老病死一样,是他们历代先祖必经的一环,从未觉得恐惧。   唯一遗憾的是直到最后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无拘无束的生活,没能保护他爱人的一生。   你的生命岁月长流,于我好比三世轮回。   浮尧抬头,花梅令已经走了,带着他最后的自制力走进绵绵的阴雨中。   那之后花梅令再也没有去看过浮尧,他似乎忽然忙了起来,整日扎在分舵中。   有关曹望舒的消息扑朔迷离,明明已经找到了蛛丝马迹,却怎么也拼凑不出一条完整的线索。花梅令日忙夜忙,没找到曹望舒,倒是等来了东阳白凤。   老实说,东阳白凤会找到这里花梅令是有些好奇的。他和东阳白凤虽然曾经相好七年,但彼此之间可谓是相敬如宾,不该过问的隐私他们从来没有提及过。毕竟他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向来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东阳白凤送来的是一枚梅花玉,下属不明所以的将这玉呈上来,花梅令一看却忍不住叹息一声。   那是他多年前送给东阳白凤的定情信物,说是定情但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他还记得那时自己年少气盛,摇着扇子笑眯眯地说:“白凤,这个给你。早晚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座城,到时只要你难处便将这玉送到我梅令山庄的任一分舵下,天涯海角我花梅令一定会赶去见你。”   只可惜世事难料,带东阳白凤出城的是任谦雪,东阳白凤送来这玉的目的也不是有事相求。总归当年那些信誓旦旦的诺言,如今看来甚至连兑现的必要都没有。   花梅令收起那枚梅花玉,换了身衣服摇着扇便去了东阳白凤留话的地方—— 一品尚坊   小二带着他进了单间,推开门便见一白衣男子坐在桌前倒酒,一手撩起宽大的袖子,优雅的有如腊月飞雪,层层绵绵。   曾几何时,花梅令看见东阳白凤便觉得心安,可如今光是听见那倒酒的声音便已经眯起了眼。如果可以,花梅令完全不想将自己的心机用在对付东阳白凤上。   “坐。”东阳白凤一挥手却没有看他。   一个字便让花梅令收起了思绪,认清了现实。他坐到东阳白凤的对面笑的大方得体,“我倒没想到你还保留着那枚玉,白凤。”   这话说的很讨巧,既不显得疏离,又避开了神刃的事。   东阳白凤的表情有些复杂,只要花梅令扯出当年的情谊,他的态度便硬不起来。毕竟面前这个人陪他走过了最孤独无助的岁月。   东阳白凤面容未变,但其实他的心早已起了波澜。   “花庄主,明人不说暗话,我来找你是想谈神刃的事。”   花梅令笑了笑,“是浮尧的命还是任谦雪的命?”   “任谦雪。”   “你倒真是变了。”花梅令看向他的目光有些遗憾,他将那枚梅花玉放到了桌子上,用两根手指推到了东阳白凤的面前。   “我用这枚玉买你一个承诺。”花梅令那双如琥珀一般的眼睛总是闪亮着盈盈的光芒。   东阳白凤看着花梅令,又看向那枚跟了他几年的梅花玉。站在谈判的立场上来讲花梅令是完全没有资格跟自己谈条件的,但他很聪明。表面上看这只是一枚玉,最多也不过是成色好一些罢了,可其实这玉背后堵上的却是他们七年的感情。   能拒绝吗?能答应吗?东阳白凤没有开口。   花梅令又道,“你我都很清楚,任大侠的毒非九色琉璃珠不可解。九色琉璃珠,本庄主送出去的东西就绝不会要回来,但九色琉璃珠的使用方法普天之下就只有曹望舒知道。”   东阳白凤不语,花梅令竖起一根手指,“一个月,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定找到曹望舒问出九色琉璃珠的使用方法解救任大侠。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承诺,这一个月的时间不要参与武林盟找浮尧的麻烦。”   “不行。”东阳白凤想也不想的拒绝了,花梅令的脸一僵就听他又道,“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了,我等不了。”   东阳白凤说完抬头便看见花梅令有些发怔的目光,那一瞬间心中涌上无数种情感,却没有一种说得清、倒得出。   东阳白凤:“我……”   “任大侠的毒应该还有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吧?”花梅令笑,但那笑容却让东阳白凤的心隐隐作痛,“本庄主向来说一不二,孤城主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   孤城主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就像一个魔咒在东阳白凤的脑海中不停地萦绕,东阳白凤想起临来时自己用来给任谦雪擦拭血迹的手帕,他擦一点任谦雪便吐一点,短短一炷香的时间盆中的水便染成了红色。   最难不过如此抉择,他到底不是十年前那个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剑神东阳白凤了。   “好。”东阳白凤看向花梅令,“但我也有一个最基本的条件,那就是这一个月内他不得主动找我的麻烦,如果他妄图来抢九色琉璃珠的话,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喝过一旬酒,东阳白凤又问道,“你既然不打算拿回九色琉璃珠,那他的毒怎么办?”   花梅令苦涩的笑了,仰头喝干杯中的酒,悠悠地道,“九色琉璃珠于他而言,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东阳白凤没有再问,因为他忽然在花梅令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情绪,似乎是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我终于回到家了!   火车这种东西啊,本来不晕的坐多了也要吐了   我讨厌除自行车以外的一切交通工具!   但愿有一天电梯能普及大街小巷,连接市与市,贯通省和省   取代一切公交、出租、火车和船!! ☆、生亦有何欢      花梅令刚回到分舵下人便告诉他,周旭来了。   他顿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前厅,就看见周旭拖着白花花的胡子在打盹。   “周老!”花梅令叫了一声,周旭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来。   “叫什么?大老远把我从梅令山庄折腾来又为了给你那小情人看病?”周旭双手掐腰,瞪着眼,“不是我说你,你娘要是知道你这样,当初都不会生你!”   花梅令难得有些惭愧地摸了摸鼻子,“周老,浮尧现在的情况有法子治吗?”   周旭白了他一眼才慢腾腾地说,“有。”   “真的?”   “五倒还魂水我也曾听闻过,他的作用并不是吞噬掉中毒者的内力。”   花梅令:“不是?”   周旭:“五倒还魂水就好比一层金刚罩,将中毒者的丹田一点点罩住,起初罩住的少,他还可以使用内力。到后来完全封死了,这人便一点内力都没有了。也就是说,用是用不了了,但武功其实还在。”   花梅令心中一阵惊喜,但很快便又想到,“周老,我不是让你解决五倒还魂水的问题,而是他活不过三十岁的问题。”   “你别急啊!”周旭道,“他为什么活不过三十岁呢?因为他的内功学的太杂彼此之间不对盘,说白了就是走火入魔!只不过他们先祖代代如此,身体已经适应了这种冲突。既然原因是内功,那么只要……”   周旭将一个小瓶子举到花梅令眼前,花梅令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觉锁起了眉。   周旭:“这可不是普通的化功散,这是当年我师傅传给我的化功丹!就算是武功再高强的人,只要吃了它,不出三个时辰,顿时变的比你还弱。”   周旭说完却发现花梅令正锁着眉毛若有所思,半响才听他问,“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还能有什么法子!”周旭不耐烦了,“剑宗为了让每一代先祖都能培养下一代先祖,五倒还魂水的药效都只是暂时性的,有药可解。但一旦解开了,只会加速他的死亡。可能连寿辰都等不到了,说不定明天就……”   说到一半感受到花梅令愤恨的目光,周旭连忙噤了声,小声道,“这是一举两得的买卖,既不用跟那个东阳白凤去抢解药,又可以挽回浮尧的性命。虽说他从此便会失去武功,但你这么多年没有武功不也照样活的潇洒么!”   那是不一样的,花梅令苦笑着接过药瓶。这么多年来,他为了保护自己,为了伪装成会武功的样子,他费尽心机。这般滋味,世间除了他在无人能体会得到。   但浮尧不一样,他到现在都不懂这世间的险恶,屡次被孟三千利用。更何况他脑子里装着无数武林人梦寐以求的内功心法,如果连这最后的自保能力都失去了,他要怎么活?   无论是对他,亦或是他,武功都是他们最后的筹码。   可周旭忽然又道,“别优柔寡断的了!要是命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花梅令闻言,倏地攥紧了手中的瓶子。   “庄主!”一个下人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花梅令一看却是他安排在别院的人手,“庄主!别院被袭击了!是鬼头兵的人!”   花梅令一惊,连忙跑到大门外,白抚已经备好了马车,将他拉上车便疾行而去。   马车刚停下,花梅令撩开帘子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别院附近七零八落地躺着十余个尸体,他们带着鬼头面具,手拿斧头死相十分凄惨。   花梅令推开大门,就看见浮尧靠坐在树下,长剑被他扔到了一旁,左手边扔着的匕首也浸满了血。他一手抚着心脏,正艰难的喘着粗气。   “浮尧。”花梅令跑过去蹲下,“你怎么……”   手才刚伸过去便被“啪”地一声打开了。花梅令一怔,看向面无表情的浮尧。   “我今天下午去分舵找你。”浮尧看着花梅令缓缓地说,“他们说,你被一个穿着白衣的英俊公子约走了。”   花梅令不言,浮尧又道,“东阳白凤?”   花梅令还是没有说话,他低下头却听见耳旁传来一声轻笑,“孟三千没有说谎,五倒还魂水的解药就在东阳白凤那里对吧?”   “我真是看不懂你。”浮尧扶着树干站起来,花梅令转头就见他踉跄着进了屋。   梅令山庄的手下正在清理院内的尸体,花梅令数了数,一共十三具。十三鬼头兵,在武林中的实力仅算中等,若是换做以前,花梅令绝不怀疑浮尧能在一瞬间解决他们,可如今竟然如此艰难甚至还受了伤。   尸体处理完,天已经黑了。屏退了属下花梅令进了屋,屋内漆黑一片,接着月光隐约能看见浮尧坐在床边。   拿出火折子,点了一盏灯。   感受到浮尧的目光眨也不眨地落在自己身上,花梅令旁若无人的从袖子中拿出一个药瓶,放在了桌上。   浮尧的目光瞬间被那药瓶吸引了过去。   “把这个吃了吧!”花梅令道。   “这是什么?”   “解药。”花梅令说着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那的确是解药,能解救他命的药。   可今天的浮尧却似乎格外敏感,他看向花梅令问道,“为什么不拿给我?”   “你自己拿吧!”   这句话之后便正剩下摇曳的烛光,昏暗的,跳动在浮尧的脸上。   感受到浮尧探究的目光,花梅令闭上了眼睛。他是有私心的,化功丹这种东西,即便浮尧一定要吃,他也不希望是自己亲手喂给他的。   多么可笑的原因,说到底他才是最脆弱的那一个。这样根本瞒不过去啊!花梅令心里比谁都清楚,经过今天的事浮尧本就有了戒心,如果不提起精神来应付根本不可能骗过他。   但他真的已经提不起任何精力了,他只是在心里默默的祈祷,浮尧能再相信他一次,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乖乖的把药吃下去。   但这种想法本来就是错的,他怎么能祈祷别人去相信他的谎言呢?   “化功丹,吞服。”忽然传来的声音让花梅令猛然睁开眼睛,浮尧刚好将那药瓶的底部对着他,上面用红色的诛杀写着几个字。   如此刺眼,那么明显,他却一直没有发现。   花梅令抬头,他忽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目光去面对浮尧,他的表情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却偏偏不愿开口,不愿承认。   “这是……解药?”浮尧呵笑一声。   听到这声笑,花梅令忽然心中泛起一阵疼痛,他看向浮尧平静地道,“那是能让你活过三十岁的药。”   浮尧愣了,纤细的手指攥紧了手中的药瓶。许久他才转过身,“我不需要。”   “你不是想要自由么?”依旧是平静如水的声音。   “失去武功对我来说是另一种牢笼。”   “难道你不想活下去吗!”花梅令忽然站起来。   “但我寿辰已尽。”浮尧平淡的说,就好像事不关己,“待你年过花甲,会想着去追求长生不死吗?”   花梅令顿时闭上了嘴,说到底浮尧根本就没把自己和他们当成一种人。是蔑视,就好像当年他刚刚出洞根本不屑于与任何人讲话一般,于他而言,三十岁的寿命已经足矣。   “我要走了。”浮尧忽然又下了另一剂猛药。   “去哪?”花梅令的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颤抖。   “去拿解药。”   “你要去找东阳白凤?不行!”花梅令忽然提高了音量,浮尧闻音顿时转头,那失望的目光让他顿时失了声。   “你果然护着他。”浮尧说,他的眼中仿佛有一片漆黑的海,让花梅令深深地溺入其中。   “不是那样的,浮尧!你把药吃了,从今以后我们隐居山林,我保护你好不好?”   “这才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浮尧说。   被花梅令保护,成为他的累赘,这践踏了他身为男人所有的自尊。尤其是在他明知道东阳白凤如此优秀的情况下,东阳白凤是受人敬仰的剑神,而他是背弃师门的叛徒,最后让他连武功都失去了,他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又怎么能让花梅令委曲求全的跟他在一起?   他的生命已然快到了尽头,他没法保护花梅令一生,但至少可以在最后撇开和他的关系。拿到解药,他至少还能带着他想要的自由和辉煌死去。   人固有一死,但也有连死都无法放弃的东西存在。   浮尧不再说话,抬脚便朝门外走去。昏暗的烛光打在他的后背上,就像落尽的夕阳。   “站住!”花梅令叫了一声,浮尧停下来。   浮尧听见身后一阵仓促的脚步声,甚至因为太着急而撞倒了椅子,然后便看见那张怎么看也看不够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浮尧撇过头,有些不敢去看。总是要分开的,看多了反而更伤痛。反正无论多看一眼还是少看一眼,他都能永远将花梅令的模样印在心中。但对于花梅令来说,多看了这么一眼,会不会就会多记得他一阵,哪怕只是一瞬间也好,他也希望花梅令的心中想着自己。   但很快他便感觉胸前一沉,一颗小脑袋埋在了他的脖颈间。环在腰间的双臂就像烧红的铁链,灼热着他的每寸皮肤。那么熟悉而又怀念的感觉,他甚至恨不得将这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思念的情感隔着胸膛,明明贴的如此近却根本得不到满足。   花梅令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声音低低的,“要是死了,这样的感觉就再也没有了。”   浮尧的身体僵硬了,他低头,看见花梅令一席柔顺的长发,忽然便想起了出洞的那天第一次看见他的场景。   当时,花梅令手中端着那碗五倒还魂水递到他面前,琥珀般的眼睛盈盈光彩,绽开的笑容便像冬日蒙蒙的阳光,温暖又不刺眼。   他说:“神刃,请。”   那样的邀请,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根本无法拒绝。花梅令就是一条毒蛇,沾上了便放不开。   他最不想伤花梅令的心,但他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在保住他那颗心的同时还能保住他的命。而花梅令想的,却也是同样一件事。   要是死了,这样的感觉就再也没有了。   这一瞬间,浮尧忽然希望能就这样抱着他一只活下去,这样的感觉哪怕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幸福到触碰了自己不该触碰的领域。   喉结上下动了动,浮尧终归还是推开杂念开口道,“这样的感觉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浮尧说着分开花梅令的手,再没低头看他一眼抬脚便迈出了门槛。花梅令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晚风吹凉了他的后背,他才踉跄着坐到椅子上。   他就这么坐了一宿,直到天蒙蒙泛白。   “黑煞。”   一个黑影紧接着跪在了他的脚边。   “去跟着他。如果他去了北岛孤城,你便不要露面。如果他去了碧柳山庄,你一定要阻止他!”   “是!”   窗外渐渐亮了起来,花梅令悠悠地抬起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很清楚东阳白凤就在碧柳山庄,但浮尧并不知道。如果他选择了去碧柳山庄,就证明他想先杀战天下。   那未免太让我失望了。   花梅令看着窗外落尽枯叶的树枝,心神不宁。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周旭(其实连我自己都忘了他叫什么了……)   就是当初花梅令请来给浮尧治眼睛的那个大夫~   顺便一说,浮尧不会死啦,我哪有那么后妈~ ☆、已在劫难逃      浮尧最先去的便是北岛孤城,五天五夜,结果进了城却发现东阳白凤并不在城中。   浮尧顿时便失了方向,茫茫天地也不知要去哪找东阳白凤,他忽然有些想花梅令了。已经五天没有见过面,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浮尧从怀中拿出花梅令给他的药瓶,里面装的正是化功丹。虽然他并没有想过要吃下去,但这毕竟是花梅令送给他的东西,那日离开分舵他的脑子里一片茫然,等回过神时却发现他的手中还攥着这个。   痛心吗?当然痛。花梅令将九色琉璃珠送给了东阳白凤,却将化功丹给了自己,谁贵谁贱,似乎根本不需要对比。   窗外月色正浓,月中十五,圆圆的月亮仿佛触手可及,这曾是他拼搏了二十余年一直向往的。可如今摆在他眼前,他脑中想的却是另一个人,他的音容笑貌足以比拟这世间的一切美景。   他要死了,但花梅令还要活下去。所以他要在临死之前为花梅令铲平一切阻碍,而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武林盟主战天下。   战天下,那个放出追杀令的男人。浮尧不难想到,就算他死了,武林盟也不会放过花梅令的。如今华山、青城两派掌门已故,剑宗宗主又下落不明,武林盟的实力早已大不如从前。只要杀了战天下和孟三千,剩下的人对花梅令构不成威胁。   浮尧的算盘打得好,却早已与事实背道而行。   在浮尧改变路线的第二天,黑煞终于看出了他的前进方向——碧柳山庄。   这些日子他一直紧跟着浮尧完全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武功正在一点点衰减。还记得当初他必须要在十里开外的地方跟踪才能不被发现,可如今距离已经缩短到了不到两里。   黑煞在第一时间飞鸽传书给花梅令,自己则继续紧追不舍,又过了一天便收到了花梅令的回话。   很简单,只有一个字——“杀”。   黑煞很清楚,这个“杀”字指的绝对不是浮尧,那么就只有可能是自己。   花梅令知道自己不一定打得过浮尧,如果再顾及浮尧跟他的关系一定会败北。所以,这个“杀”字便是让他放手一搏,断了后顾之忧。   还真是个温柔的人啊,尽管看上去再无情,但其实花梅令就是这么体贴的人。就好像他心中记恨着战天下的杀母之仇,但也从没有忘记战天下这么多年来暗地里的养育之恩,他虽然嘴上说着“他没有父亲”,但其实他却比任何人都珍视着亲情。   无论是战天下,亦或是孟三千。   如果可以,黑煞真的希望他能为花梅令分担一些,他眼看着那人瘦弱的肩膀抗下如此多的重担,二十多年来那人处心积虑却只有一个最简单的目的——活着。   为什么有的人拼了命的去争取,有的人却又可以对死亡如此默然呢?   黑煞没有再想,因为他已经站在了浮尧的面前。   “神刃。”这是黑煞第一次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浮尧面前,尽管他曾经无数次的见过这人,甚至是交过手,但如此面对面却是第一次。   第一次,却已经让他热血沸腾。   “武林盟?北岛孤城?还是白帝教?”浮尧看着他拔出了剑。   黑煞摇了摇头,“我必须阻止你,但其实我一直期待着与你的这一战。”   浮尧又将对面的男人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一袭黑衣,深邃的双眼炯炯有神,细看倒是看出了几分英俊的味道。但这人却很低调,无论是气质还是内功似乎都在压抑着自己。   浮尧看着他摸出腰间的弯刀缓缓地□□,银亮的光芒一晃霎时英气逼人。   刀剑相抵,只是第一招,浮尧便知道这人是个高手。   “你叫什么名字?”浮尧问。   黑煞犹豫了一下,“黑煞。”   作为一个暗卫,其实他已经坏了规矩。但作为一名武林中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报出名讳。因为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堂堂正正的和浮尧一较高下,从第一次见面时便一直期待到现在。   他有着武林高手多有的通病,好战。尤其是在几番接触发现了浮尧愈加强大的实力之后,尽管明知不敌,但他还是忍不住热血沸腾了起来。   刀光剑影,眨眼便过几十招。浮尧也从游刃有余到了眉头紧锁。   如果可以,黑煞更希望能跟全盛时期的浮尧对打,而不是现在这个被五倒还魂水和内功不调折磨到失去了半数武功的神刃。但可悲的是,这偏偏是他唯一的筹码。   两人这一打足足打了半个时辰,都已是筋疲力尽。浮尧忽然停了下来抬手将长剑抛向空中。   黑煞机警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可下一瞬他却忽然发现面前的人消失了!四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毫无生气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感觉不到。   但就在这错愕之间,黑煞蓦地胸口一痛,几乎是同时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整个人忽的飞出二三米。   “涟沚。”浮尧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黑煞身边,伸手点了他的穴道。   “竟然是涟沚。”黑煞苦笑一声,与云雨转势相同,是剑宗古书剑谱中的一种。涟漪为止,剑先止。说的便是这招,杀人快到无形。   “我不杀你。”浮尧看着他,忽的也吐出一口血,他踉跄两步伸手抹掉了。“你……是不是花梅令的人?”   刚刚的比拼中,浮尧总是觉得这人的武功异常熟悉,过了很久才发现竟是与花梅令的武功同出一辙。   黑煞闭上了嘴巴,明显不会再说话。   浮尧便也不再问了,收起剑转身便走。黑煞却突然在他身后喊了一句,“别杀战天下!”   浮尧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就听黑煞又说:“那是他最后一块保命金牌。”   浮尧只是那么一听,便不再说话大步离开了。   黑煞不知他有没有听进去,也不知自己这句话能有多大的转机,他只是躺在地上想啊想。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个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面孔在眼前骤然放大。   “你就是花梅令的影子吧?”那人笑,黑煞却一瞬间连毛孔都收缩了起来。   因为那人竟是孟三千!   “这应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哦不对,是第三次。”孟三千笑眯眯地说,“当初神刃刚刚出洞,假扮成花梅令的样子杀了陈叔平的人也是你吧?”   “你有什么目的?”黑煞问,但其实他只是在拖延时间来冲开身上的穴道。   “其实也没什么,你我无冤无仇。但可惜,你碍了我的事。”孟三千依旧笑的如同一个刚刚及第的书生。   孟三千说着拔出了剑,叹息道,“本来你还可以再多活一阵子的,可谁知花梅令偏偏要派你来阻止神刃。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你说花梅令要是知道你被神刃杀了,还会爱他么?”   黑煞顿时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冰冷了下来,孟三千竟然想杀了他嫁祸给浮尧,“孟教主真是好计谋。”   “花庄主也很聪明。”孟三千灿烂一笑,“只可惜,他忘了我这只背后的黄雀。”   说完一剑挥下,几乎是同时黑煞猛地冲开穴道,扬起一把沙子便飞了出去,孟三千眼疾手快,举剑朝黑煞的脚踝处划去。   “教主!”孟三千的手下看着空无一人的树林慌了。   “别急,”孟三千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笑了,“我挑断了他的脚筋,他跑不远的,去追!”   “是!”几人立刻分头追去。   孟三千收起剑又喃喃自语,“就算追不上,一个瘸子也不足为患了。花梅令啊花梅令,你到底还是没我技高一筹。我早就跟你说过,做事,就要心狠。”   花梅令在分舵一直等着黑煞的消息,可最后等来的却是黑煞的人。他收到消息匆匆忙忙跑过去时,就见白抚面色惨白地站在门前。   “白抚……”花梅令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他觉得自己冲动了,算错了。他问不出口,他无法自欺欺人,但同样也无法接受最后那一个结果。   “庄主……”白抚抬头,下唇已经被咬出了一道血痕。“他还活着。”   花梅令的心却吊的更高了,白抚紧紧地攥着颤抖的拳头,许久才开口道,“但是,他被挑断了脚筋。”   花梅令忽然全身一激灵,他拔腿便跑进了屋只见黑煞安然地躺在床上,看见他进来笑眯眯的摆了摆手,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庄主。”   与往常无异,花梅令的目光慢慢转向了他那被被子盖住的双腿,双眼失了焦距。   “庄主,不是神刃。”黑煞觉得自己有必要让花梅令不要伤上加伤,“是孟三千。”   但其实,无论哪个都是伤,都是愧疚弥补不了的。   “白抚,他还好吗?”黑煞轻轻地问,花梅令这才发现白抚到现在都还站在门外不肯进来。   “我好像……吓到他了。”黑煞摸了摸鼻子。   花梅令的心顿时就像被人深深地刺了一刀,他宁远黑煞骂他凶他不理他,也不想看到这个跟往常一样,似乎丝毫都不在意的黑煞。   伫立良久,花梅令忽然开口道,“白抚,你带着黑煞回老家吧!”   黑煞一愣,白抚突然冲进来跪在花梅令的面前,“庄主!白抚誓死守在庄主身边!就算黑煞他……他……我也可以保护庄主!”   “你是想保护我,还是想为他报仇?”   白抚一怔,花梅令俯身捏住他的下颚,硬是将他的头转向了身后的黑煞。   “你这张脸不应该对着我。”花梅令说,因为白抚的脸上早已遍布泪痕。   黑煞顿时怔住了,眼中只剩下白抚那盈盈的眼珠中不停翻涌的泪花。他何时见过白抚这样,顿时只觉一颗心都被揉成了一团。   “白抚……”黑煞终于皱起眉将他揽入怀中,“别哭了,我应该再小心一些的。”   白抚却不说话了,只是伸手紧紧地攥着黑煞腰间的衣服,紧到指尖泛白。   “回去吧!”花梅令又说了一遍,“白抚,你好好照顾黑煞,这算是我作为你们庄主给你下的最后一个命令。”   白抚转过头却见花梅令已经走到了门边,“无妄山,山清水秀,是个富饶的好地方,你们去了就不要再回中原来了。”   花梅令说完抬脚迈出了门框,那一瞬间的叹息让白抚连眼泪都忘记了流,最后只得端端正正地跪好,对着门口的方向磕了一个头高声道,“属下谨遵庄主之令!”   窗外刮过一阵寒风,立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身涉风险      浮尧看着身旁信马由缰的悠闲男子不禁蹙起了眉。两天前,他忽然在路上遇到了花梅令,后者也没有解释,只是驾着马到他身边和他一起赶起路来。   花梅令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待他也如往常一般。就好像时间忽然回溯到那一晚之前。浮尧的心里有些不大舒服,连带的看着花梅令的笑容都觉得十分扎眼。   “前面的路是官道,来往人多,我们太明显,绕这条路走那片树林如何?”花梅令转过头问。   浮尧皱起眉没有说话,只是驾着马朝他所指的那条路走去。又是这样,这是花梅令第三次让他改变路线了,他总是觉得花梅令在指引着他去某个地方,这让他不得不提防,可提防花梅令这种事本是便不是他愿意的。   明明已经是日落时分了还偏偏要走树林的后果就是今晚注定要露宿荒野了。两人升了火堆,花梅令拿出早上买的干粮分给他。   “你为什么会来?”浮尧问。   花梅令撕开包裹着的油纸,“闲来无事。”   这四个字显然不足以让浮尧信服,但他也不打算继续这种别人不喜欢的话题,于是四处望望问道,“白抚呢?”   花梅令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笑容却未减分毫,“我也不是总需要他跟在身旁的。”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花梅令这次终于停了下来,放下手中的干粮站起身笑道,“我去找点树枝添火。”   说完,他便朝林子深处走去了。浮尧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低头,火堆的火正旺,旁边还堆了一些木枝。   花梅令没走多远就靠在一棵树下长舒了一口气,果然凭他现在的状态来面对浮尧还是太勉强了吗?黑煞不是浮尧打伤的,却是因他而毁的。失去一只脚退隐山林,他相信黑煞以前绝对没有想过这种结局。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即便变成了上下属的关系也总是依赖大于信赖。他还记得自己送黑煞白抚出门,对着他们远去的马车立誓一定要为黑煞报仇。   可这仇又要怎么报呢?   一切都乱了,这场戏早就朝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到如今令他深陷其中无法脱身。真是累了,花梅令甚至想,如果当初没有意气用事把浮尧放出洞就好了。至少他还可以安稳的过着日子,像以前一样厌恶孟三千,武林之中也不会掀起如此腥风血雨。   这时树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怪笑,那笑声古怪的有如厉鬼,让人连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花梅令!”   花梅令吓了一跳,转头却发现是浮尧。   笑声还在断断续续的响,浮尧跑到花梅令的身旁问道,“怎么回事?”   “是曹望舒,他终于找上门来了。”   看着花梅令那难掩兴奋的一声轻笑,浮尧终于懂了,之所以跟着他几次三番的变更路线,专门找这些僻静的地方走,就是为了引曹望舒上钩。   浮尧觉得自己又被利用了,尽管这并不是第一次,但每一次他都是如此的不适应。   经过梅令山庄这一阵的打探,曹望舒的武功此时已大有长进,恐怕不是现在这个武功失了大半的神刃能对付的了的。况且曹望舒若想报复神刃,必定会从与他关系亲近的自己这里下手,而有关九色琉璃珠的事也需要他亲自去谈谈。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个应该把浮尧卷进来的事。所以,花梅令开口道,“你先走。”   “不,你……”   “你不去找东阳白凤拿解药了?”花梅令挑眉。尽管他和东阳白凤有约定在先,但显然曹望舒的威胁要比东阳白凤多得多。   浮尧却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东阳白凤在碧柳山庄,他本是打算去杀战天下的,但显然花梅令误会了他的意思。不过这样正好,不知怎的,浮尧就是知道他的打算还是不要告诉花梅令的好。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但是你……”   “你觉得以我的武功打不过曹望舒?”花梅令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那信誓旦旦的笑容让浮尧的心动摇了。   以以往的交手看来,花梅令的武功应该也不差,而曹望舒的实力他清楚的很,能被自己一剑就解决掉的人又能有什么真材实料?   于是浮尧点了点头,他的时日不多了,无论如何都要在死之前把这些将来有可能威胁到花梅令的人铲除掉。   看着花梅令那张脸,浮尧忍不住心生眷恋,他伸出手想碰一碰那精致的面容,结果半途却突然被一柄扇子挡住了。   浮尧一怔,花梅令还是那副笑脸,连拒绝的样子都显得再自然不过。他笑着说,“前面就要到碧柳山庄了,我们金陵的分舵见。”   浮尧望着他,良久才收回手道,“好。”   笑声已经消失了,浮尧牵过马离开了,他有些心神不宁,但到底还是没有回头看一眼,而是强迫着自己朝下一个目标奔去。   花梅令回到了火堆前坐下,慢慢地啃着干粮。下一顿饭不一定要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了,花梅令很清楚,即便早已算计好了一切但真正实施起来仍是生死难测。   知雀站在他的肩头理着羽毛,花梅令看着噼里啪啦的火堆,忽然之间一个倒立的人头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距离之近使得他们的鼻子几乎贴到了一起!那人的脸上便是疤痕,还有一些水泡,一只眼睛深陷在肿胀的肉中几乎看不出来。   花梅令吓得浑身一哆嗦,纤细的手指攥紧了扇柄,但很快他便重新挑起嘴角道,“曹宗主。”   那人咧嘴一笑,忽的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猛的一带,瞬间那里只余下跳跃着的火堆,树林中空无一人了。   这是一个漆黑的地窖,花梅令是不知道曹望舒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但这里的味道着实让他浑身不舒服,尤其是在被绑在墙上之后。   四肢都固定着铁链,微微动一下便听见哗啦哗啦的响声。   “花庄主真是配合。”曹望舒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他的声音十分嘶哑,就像是被烧焦了一般。而他说话时带动脸上凹凸不平的肌肉更是渗人。   “当然配合,毕竟我还有事情想问曹宗主。”花梅令笑。   “我也有事情想问你,”曹望舒走过去掐住花梅令的脖子,“神刃的武功还剩下几成?破解云雨转势的方法是什么?”   此时的曹望舒根本不知力道轻重,花梅令被他掐的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脸涨的通红。曹望舒见他说不出话才松开手,花梅令一连咳了好几声才道,“曹宗主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应该就是拜当初偷来的云雨转势所致,既然连你都不知道破解方法,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曹望舒惊,“你们知道我偷了云雨转势的秘籍?”   “那晚,我们就在洞中。”   曹望舒的目光骤然阴狠起来,他一拳打在花梅令的肚子上吼道,“你们知道!你们就是明知道那是邪门歪道武功才没有阻止我的对吧?害的我变成今天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都是你们!花梅令!浮尧!都是你们害的!”   曹望舒说着就停不下来了,一拳接一拳的打在花梅令的肚子上,一连打了七八拳花梅令已经受不住了,只觉胃里翻江倒海,一口鲜血“哗”的一下吐了曹望舒一身。   味道血腥味,曹望舒才停下来又一次掐住花梅令的脖子,这次力道明显大了许多,“那你总知道他的武功还剩下几成吧?!”   尽管已经走火入魔,但曹望舒还是如此小心翼翼,他在浮尧那里吃过一次亏便不会吃第二次,所以才一直在暗处观察而没有行动。   “还有几成你也打不过。”花梅令硬是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   “那你就去死吧!你死了他总会伤心欲绝!”曹望舒说着拔出腰间的剑对着花梅令的肩膀一剑刺了进去,鲜血瞬间溅了他一脸,他紧紧地攥着剑柄,用力地将那剑插到了最深处。   地窖中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花梅令只觉眼前泛白,痛的他连呼吸都觉得多余。这种感觉恍然间又让他想起了那个折磨了他数十年的噩梦,被战天下掐断浑身筋脉的痛似乎更烈。   不算什么的,花梅令笑,比起当初这些痛又算得了什么呢?区区皮肉伤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你还是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吗?”曹望舒问。   “五成。”已是气若游丝,曹望舒凑到他耳旁才听见这两个字。   “你早点说,不也就不必受这么多苦是吧?”曹望舒笑,下一瞬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拔出剑,花梅令闷哼一声却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是你说了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早就料到如此,若不是为了让曹望舒相信他说的话,他也不必忍受这么多皮肉之伤,“五成,你打得过吗?”   “什么?”曹望舒停下来。   花梅令已是脸色苍白,他垂着头,额上都是冷汗。但他还是笑了出来,“你应该知道我给战天下送过一颗神功丹……”   “你还有?!”曹望舒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在哪里?!”   花梅令笑了,那是他谈判时固有的笑容,“神功丹,当然是要买我一命。”   曹望舒一愣,然后连他都笑了,“花庄主真是深谋远虑,什么时候都能给自己留出后路,难怪混江湖这么久成了一只不死的臭虫!”   “自然。”花梅令得意的应下了。   “但是,万一我放了你,你却在骗我呢?平花庄主的聪明才智,我可是不敢不防!”   “这样吧,你可以不放了我。”花梅令抿唇笑道,“你告诉我九色琉璃珠的使用方法,我给你神功丹,如果错了,你就杀了我,九色琉璃珠的秘密就被我带进九泉之下,你也不用担心。如果没错,你就放了我。”   曹望舒眼珠一转,只要花梅令被拴在这里他就不怕他搞出什么鬼来,而且如果他给的药是真的,再杀了他也不怕九色琉璃珠的秘密暴露出去。   “我想问一句,九色琉璃珠你想用来救谁?”   花梅令:“东阳白凤。”   那扬起的笑脸让曹望舒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没懂九色琉璃珠和东阳白凤有什么关系,难道剑神和任谦雪……   “好,”想到任谦雪曹望舒痛快的答应了,“任谦雪与我也算旧交,我告诉你也无妨。九色琉璃珠,遇血即溶,每隔百年才能在剑宗琼池中打捞上来一颗,所以如今这世间只有一颗九色琉璃珠。”   花梅令竖起耳朵安静地听着,然后慢慢地转头看向站在一旁杂物上的知雀。月光下,它那蓝色的羽毛漂亮的如同深邃的大海。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花花不痛~~   汝之大义,吾等明了  ☆、寒风残烛中      他在看知雀,知雀也在看他。那芝麻一般的小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确定他的心意。   曹望舒也看向那只鸟,“怎么?”   “这只翡翠,便是练就神功丹的原料,只要吃了它便能功力增长数十倍。”花梅令说,他的目光还是停留在知雀的身上不成转开。   “难怪!难怪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武功!”曹望舒不疑有他一把便抓住了知雀的脖子,知雀连挣扎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眨着眼睛。   忽然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叫声,并不尖锐,如一首挽歌,那是花梅令从未听过的歌声,但却又是无数次为他预知危险的声音。仿佛混杂着鲜血和泪水,声声凄惨动听。   花梅令闭上眼,他听见一阵撕扯声,有什么东西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脸上,痒痒的就像总是趴在他脖子上的知雀。火光跳跃在他的眼皮上,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挂在眼睑旁。   很快,一个东西被硬贴在嘴上,花梅令睁开眼便看见曹望舒狰狞的面孔,“你先吃一口!”   花梅令低头,是一只腿,被硬生生的撕扯下来,上面还淌着血。   “快点!”不等花梅令有任何举动,曹望舒便将它直接塞进了花梅令的嘴里,鲜血的味道充斥着口腔,蔓进喉咙,恶心的他几欲吐出来。   他的牙齿在发抖,似乎已经失去了自己合上的能力,曹望舒的脸在火光下就像地狱的恶鬼。两行清泪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流下,花梅令一咬牙吞下一块。   曹望舒看了他好半天,见没有异样这才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他太心急了,甚至就这么血淋淋地塞进嘴里,又吐出骨头。声声响响在这寂静的地窖中如此明显,就像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地□□花梅令的心窝里。   花梅令忽然觉得自己比孟三千更残忍,黑煞至少还在孟三千的手下死里逃生,同样跟了他这么多年的知雀却已经尸骨无存了。   他还记得当年战天下将知雀带给他,那年他十三岁,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小鸟,通体如湛蓝的天空,灵动如新生的孩提。知雀很乖巧,也很懂事,十余年来听了他无数的秘密。尽管他知道知雀已经老了,没有多少年寿命可言,但他们之间的默契依旧与日俱增。   说到底还真是兄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像,真是像。花梅令想笑,但口中的血腥味却让他根本不想张开嘴。   “哈哈哈,我的武功!我苦学这么多年终于要神功大成了!神刃!浮尧!我一定要杀了你!将你千刀万剐以解我心头之恨!!”曹望舒大笑着,他的嘴角还带着血,他笑的就像个疯子,最后不能自已一掌拍向了一旁的木桌。   “嘭”的一声响,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地窖静的可怕,曹望舒似乎被定格了,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站在那里。   这会轮到花梅令笑了,低低的笑声,他道,“你怎么就能相信我呢?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我自己啊!”   似是一道军令,曹望舒终于动了起来,他站直身体看向自己的双手,他的双目狰狞的充血,“我的武功……我的武功呢?!花梅令!”   曹望舒一把掐住花梅令的脖子,因为内力尽失力道不够竟然用上了两只手!就在这时,几枚飞镖从身后突然飞过来□□了他的脖颈,曹望舒吐了一口血倒了下去。   几个黑衣人走进来解开了花梅令身上的铁链,他们蒙着面,腰间别着梅令山庄特有的信物——墨玉。   “那只鸟到底有什么……”曹望舒躺在地上伸手指着花梅令问道。   “知雀从小便爱吃一些奇怪的东西,我便每日喂它吃化功散。”花梅令低下头凑近他,那一瞬间曹望舒忽然觉得这个号称翩翩公子的人实在狰狞的可怕,他的脸上哪有什么美貌,简直丑恶的如同自己。   很久以前花梅令便清楚,黑煞和白抚不可能无时无刻的保护着自己,而一旦有那么一天自己落入别人手中,便需要这么一个最后的保命符。而化功散比起□□显然更安全一些,因为——   “你竟然不惜失去武功也要杀了我……”曹望舒口中的鲜血不断地翻涌着,但他还是坚持着将这句话说完。   火光摇曳,花梅令喃喃自语道,“本自无功,何畏化功。”   低头,曹望舒已经断气了,也不知这句话他到底有没有听见。但花梅令却是自嘲地笑了,你看,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在算计,作为一个根本没有武功的武林盟主的儿子,光是为了活着,他就已经费劲心机,甚至不惜搭上了一条条生命。   如此罪孽深重,难怪落得今日的下场。   花梅令一踉跄,捂住肩膀上的伤口,两个下属搀扶着他离开了地窖。   浮尧连夜赶到了碧柳山庄,山庄的守卫对他来说形同虚设,翻身跳进围墙,片刻便到达了厢房。   想也没想地一把推开门,前脚刚迈进去,屋内的烛光便忽然亮了起来,骤然明亮的环境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战天下靠坐在床上,东阳白凤立在他身旁,根根红柱映着光辉有如金銮宝殿。   浮尧伸手按住剑柄。   “你来了。”战天下道,就好像已经等候他多时了一般。   “花梅令呢?”东阳白凤问,“他怎么会放你来这里?”   “与你无关。”浮尧道,他转向战天下,“我是来拿你的命。”   战天下目光十分危险,漆黑的瞳孔就像一把黑亮的刀,“孟三千让你来的?”   浮尧拔出剑,“你之后便是他。”   一句话便否定了战天下的猜想,战天下想了想又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杀我?花梅令应该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浮尧想起了黑煞,目光有些微的动摇,“我活不长了,所以要把所有威胁到他的人都杀光。”   屋内好像静了下来,会动的似乎只剩下烛光,这句话砸进了战天下心坎中,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反倒是东阳白凤跨前一步拔出剑。   “我与花梅令有言在先,不过现在你已经破坏了。其实你会出现在这里,我便已经对你失望透顶了,浮尧。”   浮尧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样的语气,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什么却偏偏瞒着他,而他们知道东西明显都与花梅令有关。   花梅令在骗他,其他人也在骗他,似乎这世界上所有人一起串通好来给他演了一场戏,一场他再怎么折腾也只能看着它走向既定结局的戏。   “于我而言,先杀谁没有差别。”浮尧说着,下一瞬已经冲到了东阳白凤的面前,两剑相抵似乎擦出了火花,这是两代剑神的比拼,战天下根本没有插手的意思。   东阳白凤见浮尧出手过好几次,但交手还是第一次,明显比在一旁看着时要难对付的多,但他也很明显地感觉到,比之当初和任谦雪交手,如今的浮尧内力恐怕只剩下五成不到,但其实他错了,浮尧的内力或许只剩下了两成。   东阳白凤的剑法很稳,与他当年狂傲的性子不同,他的剑却是稳扎稳打,巧妙绝伦。浮尧在他的连番攻势下,很快便落了下风。   错身分开时,东阳白凤看着他忽然生出一阵惋惜之情。如果这人不是剑宗神刃,或许也不会走上如此殊途,而如今他却亲眼见证了这个足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的高手最后穷途末路。   只是一个走神,眼前的人却突然消失了。东阳白凤紧紧地攥住剑,战天下看出了门道,“涟沚。”   涟沚,东阳白凤不是第一次听说,却是第一次知道有人竟然能练成。那不只需要深厚的内力,更需要对剑法炉火纯青的掌握,但是浮尧的内力已经不足以完美无缺的展现这一招的奥妙了。   只是轻微的异动,东阳白凤顿时举起剑挡下了头顶的剑尖。浮尧也知是自己的失误,但他现在的全部力量已仅仅如此了。   如果时间能再多一些就好了,浮尧用尽了全力,如果他的时间能再多一些,至少能把这些事都解决完,或许还能有时间跟花梅令告个别,告诉他就算深处黄土之下,他也会记得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和那些个相拥而眠的夜晚。   “哗”东阳白凤一用力,浮尧立刻被甩了出去,他连忙空翻稳住了身形,可同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少林、峨眉、武当……武林盟剩下的门派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好一出引蛇进洞,瓮中捉鳖!   “到此为止了,神刃。”战天下沉声道,“你还是以死谢罪还剑宗一个清白吧!”   浮尧只是攥紧了剑,“我不会死的。”因为他还有比死更重要的事没有做完,就是这份执念支撑着这副风中残烛的身体走到现在。   他转身,又一次忽的在众人面前消失了。但很快便发现他的身影跳出包围出现在了房顶之上。   战天下:“追!”   “还是我去吧!”人群中悠悠响起一个声音,众人只觉眼前一晃就见一个黑影向神刃逃走的方向追去。   “师叔!”少林方丈喊了一声,众人这才惊觉,那人竟是少林神功第一的师尊——苦海禅师。   浮尧一路跑出十余里,身后的人却越追越近,他在刚才的战斗中消耗了大量的力气,很快便不敌那人,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反身冲了上去。   一根金刚杵砸了过来,浮尧还没看清就被挑飞了剑,他落下身见身前站着一个老人,老到脸上的褶皱几乎看不出他的五官,但却十分面善。   “神刃,老衲并无恶意。来追你也只是想问,不知花庄主现在何处?”   难得的,这人说话让人莫名的安心。浮尧看了他许久才开口道,“他留下来对付曹望舒去了。”   “神刃可曾想过花庄主根本不是曹宗主的对手。”   “花梅令的武功没那么差。”浮尧瞥了他一眼。   苦海禅师缄默了一会才缓缓地说:“施主,世间之事不能用看的,要用心去感悟。请问你何时亲眼见过花庄主用武?”   “我……”浮尧想说他们交过手,可忽然想起那时他正瞎眼,根本什么都没看见,只是花梅令在自说自话罢了。   “你伤了黑煞,便再未见他动过手,白抚也消失了,梅令山庄忽然安静了。这些事连贯在一起,神刃难道还没想明白吗?”   浮尧一愣,但很快便反驳道,“那他每次都能感应到附近的异动要怎么说?有时候甚至能先我一步发现隐藏在暗中的人你又要如何解释?”   苦海禅师只是看着他,在那双仿佛佛祖般能洞察一切的双眸面前,浮尧忽然就退缩了。   许久才听苦海禅师说:“所以神刃真的相信这世间还有人的武功比你还要高强吗?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从来未动过手的花梅令。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花庄主这么多年过的委实辛苦,神刃还是多多关心,左右利弊,三思而后行的好。”   “上古相传,南国有鸟唤翡翠,可洞悉三百里风唳,百里异动,十里卧敌,知恩报主,知难先鸣,其音圆润,通人性,知天命。”   浮尧忽然一个踉跄,那柄花梅令送给他的匕首突然掉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虐文你们是不是都不喜欢我了呀~   但是情深么!要相信我花很坚强,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一定会找到一个比较白痴一些的(浮尧:??)男人来爱他的!关注本文最新章节 - 请百度搜索“魔爪小说阅读器”或登录www.imozhua.com下载最新版本 ☆、怒战孟三千      浮尧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跑到了金陵分舵,他不知道花梅令现在在哪,只记得分别时他们相约在分舵见。   冲进分舵浮尧抓着一个人便问,“花梅令呢?”   他的脸色实在是难看,长相又过于有特征,那人一看见他便哆哆嗦嗦地说:“在……在后院。”   浮尧连忙跑到后院,才推开门便突然停了下来。天气转凉,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梅令就站在光秃秃的树下背对着他,柳絮般的飞雪落在他肩头,吹白了他的头发。   就像一个易碎的玉镯,浮尧忽然连踏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但很快他便又发现了哪里不对劲,他已经靠的这么近了,花梅令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那只总是站在他肩头的鸟不见了,就像突然消失的白抚一般,只是一次分别就似乎再也见不到了。   浮尧的心忽然凉了一片,他踉跄着脚步走过去,可那人的背影却丝毫没有动摇。明明已经这么近了啊!就算我刻意的放缓了步子也应该感觉得到才对啊!回头看看我吧!求求你回头看我一眼吧!告诉我你没事,告诉我我又被人骗了,其实这一切都只是空穴来风。   可直到浮尧站在了花梅令的身后他都没有转过头,那段短短的路浮尧走的是那么的艰难,回过头都就能看见密密的脚印,印在雪中,苍茫了天地。   “花梅令。”浮尧轻声的开口。   花梅令不知想什么正出神,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时还瞪着大大的眼睛。   可在浮尧看来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一定是在曹望舒那里收到了惊吓,顿时心疼的不知道怎么碰触他才好。他轻轻地握住花梅令的双肩,后者却“嘶”地一声皱紧了眉。   “你受伤了?”浮尧伸手便要去扒花梅令的衣领,花梅令连忙拉住他的手,“算了,已经没事了。”   那样的笑容就像这洁白的雪,美的动人却又冷的直发抖。浮尧紧紧地将花梅令抱进怀里,紧的几乎崩裂了他的伤口。   “黑煞为什么不见了?”   虽然不知道浮尧在哪里听说了黑煞的事,但花梅令并不奇怪,他隐忍地垂下眼睑道,“孟三千划破了他的脚筋。”   浮尧的身子抖了一下,花梅令没说全但他却很清楚,是在他点了黑煞的穴道后孟三千又趁虚而入的。   一个两个现在连知雀也不见了,偏偏在他知道花梅令并没有武功的时候才发现他的保护层已经被自己剥了个干净。明明是想为他铺好路的不是吗?结果战天下还没有死,他便先断了花梅令的后路。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一个都不会!”浮尧的声音有些发抖,那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句话让花梅令的心都不禁在颤抖。   “浮尧,”花梅令回抱住他的腰,叹息道,“对不起,战天下……其实是我爹。”   花梅令感觉怀中人的身子一震,苦笑道,“对不起,是我自私了,看着你为我如此奔波,就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告诉你真相。但事到如今,我真的不能看着我们再错下去了。战天下他杀了我娘,可我其实并没有那么恨他,因为我连娘的样子都不记得。他被战天下重伤,苟延残喘地活了两年便去了,要怎么样才算母亲我根本不知道,孟三千还能凭着一丝温暖为她报仇,可我却对她连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么多年来,我恨战天下剥夺了我在母亲的庇护下长大的资格,却又依赖着这位唯一的父亲。其实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坦诚一点,安分一点,就不会……”   怀中的人埋着头,浮尧的心凉了。他处心积虑想杀的人却是花梅令的父亲,那他接下来要怎么走呢?似乎忽然间失去了方向,杀战天下吗?不,那是他的父亲。杀孟三千吗?那是他的兄长。好一出闹剧,到头来他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给所有人演了一出好戏。   浮尧忽而低声问道,“在你心里,我算是什么呢?”   花梅令愣了,他抬头看着浮尧,当然是至真至爱,放在心尖上的人啊!可他却说不出口,尤其是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面对浮尧那样的目光,嘴巴张开又合上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浮尧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那漂亮的手指被雪冻得发红,他忽而自嘲地笑了,“可即便我在你心里根本什么都不是,我也希望能在你身边多看你一眼,只是……”   浮尧顿住了,他伸出手飞絮的飘雪落在他的手心很快便融化了。腊月飞雪,花梅令忽而瞪大了眼睛,他紧紧地抓住浮尧的衣服道,“把化功丹吃了吧!我们到深山野林中去,或者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就算没有武功也没关系,我只想你活下来!我求求你,吃了吧!”   浮尧看见花梅令的眼中忽然涌上晶莹的液体,很快便溢满了眼眶流了下来,那么美,美的颤动了他的心。那是为他而流的泪吗?浮尧捧过花梅令的头将泪水一点点吻进嘴中,就好像生怕别人拿走一般,不停地亲吻着。   就算是聪明一世的花梅令经历了这些也折磨的接近崩溃了,浮尧看的很清楚。连他都明白,武林盟根本不可能放过他,可花梅令却看不清了。如果失去武功和花梅令私奔,最后只会害了他。浮尧不想等到那时再痛恨自己。   “说到底,我离开了困住我的山洞,却被你拴住了心。”浮尧将剩下的泪痕一一擦拭干净,“我会记住你今天的样子,就算九泉之下也绝不会忘记。”   “浮尧!”花梅令骤然瞪大了眼睛,可下一瞬他便忽然失去了知觉,他强挺着睁大眼睛,模糊间看见浮尧那双温柔的眼睛,仿佛融化了这漫天的飞雪。   “睡吧。”浮尧将花梅令抱进屋里盖上被子,最后俯身亲了亲他,“等你醒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浮尧离开分舵便一路朝南走,路上遇到等他的苦海禅师,苦海禅师问道,“都解决了?”   浮尧点头,苦海又问:“你现在要去哪里?”   浮尧这次却没说话,只是一路前行,约莫一时辰他爬上了金陵山。山顶有一大块平地,背靠大山是一座木屋。浮尧站在那,木屋的门很快便开了。   “我想到你会来找我,但没想到这么快。”孟三千笑咪咪地从屋中走了出来,“怎么?来杀我?”   浮尧看着他拔出剑,“我来报仇。”   报的是什么仇他没说,但他已经冲了上去,他现在的武功仅剩下一成,打起孟三千来十分吃力。好在孟三千似乎并没有让周围的弟子一起上的意思。   孟三千一面应付着他的进攻一边道,“当初告诉你这个地方本是想一同合作的,可如今看来真是引狼入室。”他这么说,可脸上的表情却根本没有一点后悔,反而尽是意料之中。   “不过神刃,你倒真是让我大吃一惊,没想到你就只剩下这点能耐了。”   孟三千尚且游刃有余,浮尧却已经连分心的精力都没有。孟三千说完似乎是要证明自己的实力一般,猛然一脚踹上了浮尧的胸口,浮尧根本躲闪不开,硬生生地被踹飞三四米。   “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孟三千笑,“事到如今甚至连最后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浮尧啊浮尧,你犯了两大忌,其一是不应该打伤我,其二是不该把心思放在花梅令身上……因为,那是我的猎物啊……”   浮尧闻音,双眼瞬间犀利起来,但很快便又平静了,他轻笑一声道,“你真可怜,直到现在也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孟三千一步蹿过来又将他踹飞了,这次浮尧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却“哗”地吐了一口血。   “你又知道些什么?一个一直被关在洞里,才出世一年的人根本就不懂我的痛苦!”孟三千攥紧了拳头,狰狞着说,“我从小便刻苦习武,忍常人所不能,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像战天下报仇!我的母亲、我的弟弟,我这世间仅剩的亲人都惨死在他的手中,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爱他们!”   “所以你才可悲。”   “浮、尧!”孟三千已经气到了极致,他其实是个很容易动怒的人,常年逼迫自己的神经早就不堪一击,此时更是濒临暴走的边缘。“你以为你还战得过我吗?!”   “战得过,当然战得过。”一个声音幽幽响起,两人转头却见苦海禅师走到了浮尧身旁,他伸出手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浮尧道,“我和战盟主有个约定,如果有一天神刃知道了真相欲与孟三千一战,我在充分了解了你的心意后便将这个东西给你。”   浮尧伸手接过那瓷瓶,看着有些眼熟,“这是什么?”   “这是花庄主当日送给战盟主的神功丹。” 作者有话要说:  仓促码出的一章,因为白天打工累死累活,但愿没有让大家看着太渣……   为我的态度深深道歉,顺便说啦   花花这本应该只剩下两三章,一直以来感谢大家的支持,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    ☆、恨情长命短   第四十一章   浮尧一愣,他没想到战天下竟然愿意把这个给他,但联想到今日花梅令对他说的话便忽然安心了。看来战天下比他和花梅令想象中更在乎这个儿子,至少如此他便可以放心了。   但这对于完全不知真相的孟三千来说便是完完全全的意料之外,他绝没想到战天下竟然会为了打败他而牺牲到这个地步。那可是世间稀有的神功丹啊,说是仅此一颗都不为过,竟然就这么交到了一个叛徒的手里。   孟三千气急,也不再讲究道义提剑刺了过去,浮尧慌乱之间连忙侧身躲过,一手拿过神功丹吞了下去。   如此一来孟三千便更是心急,他深知如果浮尧恢复了功力,自己定然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便想赶在药效发挥之前先解决掉。于是他一挥手,山上的弟子一同冲了过来。   “单打独斗才算英雄好汉,老衲在这里岂会容你乱来?!”哭喊禅师说着便甩出金刚杵,一击便打到了一群围上来的白帝教弟子。他站在最外围,而孟三千和浮尧则在里面打的不可开交。   孟三千心急,浮尧却是身经百战,习武之人上场的第一战便是稳,在这一点上孟三千便已经输了。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浮尧便觉得自己丹田处的阻力正在一点点消失,那尘封已久的内力正重见天日,那熟悉的感觉几欲让他热血沸腾。   一个闪身间浮尧便消失了,孟三千已经收到了涟沚的情报,但显然现在恢复内力的浮尧更能诠释这一招的奥妙。几乎是消失的同时孟三千便觉肩膀一痛,鲜血就像喷涌的瀑布一般模糊了他的视线。   “啊!”金陵山之上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惊起了山间的飞鸟。   苦海禅师闻声转过头只见一滩的鲜血,孟三千倒在血泊中,不远处的地上有一只断臂。血腥的场面让苦海禅师忍不住闭上眼睛,默念了声,“阿弥陀佛。”   孟三千痛得直打滚,左臂就这么让人硬生生地砍了下来只剩下一个肩膀!疼痛之后便是愤怒,恨啊,恨的牙痒痒,恨得红了眼。   孟三千这种睚眦必报的人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心中的愤怒甚至让他忘却了疼痛,挣扎着拿起地上的剑猛地朝浮尧冲了过去。   浮尧弯腰向后退,可孟三千的剑距离他的腹部只有几寸!一连退了十余米,浮尧忽然听见苦海禅师叫了一声,几乎是同时他脚下一空忽而坠入山涧。   孟三千在堪堪在悬崖边收住了脚步,他向下一望,万丈深渊,深不见底,顿时扔了剑仰头大笑起来,甚至连苦海禅师从他头顶飞过也跳了下去都没有理会。   孟三千笑的几乎岔了气,“浮尧啊浮尧,你终究还是斗不过我!花梅令再喜欢你又能怎么样?你终究也只能长埋这深山之下!哈哈哈!”   “你……说什么?”一个颤抖的声音忽然响起,孟三千转头却见花梅令站在登山口怔大眼睛看着自己。   “我说他死了!”孟三千还是笑,他甚至得意地指了指脚下的悬崖,“就在刚刚,他掉下去了。”   “不可能!”花梅令大喊一声,可他的手却一直在发抖,连双腿都抖的厉害。   “没什么不可能的。”孟三千得意的样子好像已经忘了肩膀的疼痛,“跟我孟三千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花梅令看着他,那双酷似自己的双眼中充满了欲望,各种各样的欲望,让他觉得那么陌生。   “我们真的不像……”花梅令看着他摇头,“一点都不像。”   孟三千还没搞清楚他在说什么便见花梅令忽而转身朝山下跑去,他的心顿时一拧,一种名为不甘心的情绪疯狂的滋生。   “不许去!”孟三千喊道,可花梅令根本没有理他越跑越远,孟三千气的牙痒痒,不顾自己受伤的肩膀就跟着跑了过去。   跑了没多久便看见迎面而来的武林盟的人,峨眉师太上前一步道,“花梅令,孟三千!今天我们要好好算算账了!”   “滚开!”花梅令一把推开她直往下冲,峨眉师太转了一圈就看见孟三千也跟着往下跑。   少林方丈一脸困惑,“这是怎么了?”   战天下眯起眼睛看了眼山崖顿时下令,“追!”   花梅令一路跑到半山腰,那里有一块平地,远远地便看见一滩血迹。他忽然就怔住了,那么多的血,触目惊心,他甚至不知道人可以流出那么多的血。   他踉跄着走过去,血泊旁有一拍拖拉的痕迹和手印,一直延伸到山崖边,连一个尸体都没有。   “他竟然自己跳下去了……”随后跟来的孟三千震惊无比,无疑,浮尧掉下来虽然摔成了重伤却没有死,而他竟然用最后一口力气爬到山崖边跳了下去。   “不可能的……”花梅令低声喃呢着,他忽然想起临来时浮尧在他耳旁说的话,他明明那么想跟自己在一起,哪怕只是多看他一眼的机会都好,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花梅令抬头,不远处的石壁下面掉了一把匕首,那是当初他送给浮尧的,浮尧一直宝贝似的带在身上,从来没有离过手。   花梅令连忙跑过去捡起来,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抬头却忽然看见石壁上刻了两排大字,刚劲有力的字体就如书写它的人一般。   “念此生,只恨情长命短,终不过七层黄土一捧白骨。”   攥在身侧的拳头不住地颤抖着,好啊,真是好,七层黄土一捧白骨,你倒是去的轻巧,却连一点活路都没给我留!   双膝一弯,花梅令忽然就这么跪了下去,跪在那石壁前,身下是堆积的白雪,漫天的银花如同送行的挽歌,带着刺骨的寒风,已经到了腊月。   随后跟上来的武林盟看到的便是这一幕,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如此高的山涧,几乎失去武功的神刃,根本不可能有活路,而那石壁上的字也证明了一切。   兜兜转转了一年,追杀令下了这么久,此时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却尽是沧桑之感。剑宗神刃,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就这么坠身于断崖,尸骨无存。   花梅令紧紧地攥着那柄匕首,双肩忽然慢慢地抖动了起来,他似乎在刻意压抑着什么,但在场的哪个不是身经百战,那随风而来的呜咽声再清晰不过。   这世间情之一字,踏碎了多少人的心,就连常年流连于花丛中的花梅令也难逃一劫。   战天下看了花梅令许久,然后慢慢地抬起头,在他们头顶二三十米处的山崖上依稀能看见两个人影。一个已经连眉毛都花白了一片,另一个浑身是血却玉树临风,他久久地伫立在悬崖边上向下看着那跪在地上的身影。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吗?”苦海禅师问道。   浮尧点了点头,他的心仿佛也在随着花梅令那颤抖的肩膀而抽搐。他一直以为,像花梅令那样的人是不会哭泣的,至少这份感情中似乎一直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可今天一天他却两次看见花梅令落泪了。   不是点了他的睡穴了吗?为什么还会看见呢?他早就做好了打算为的就是不想让他亲眼看见这一幕啊!那双漂亮的双眸中流淌出来的泪水,只是看一次便觉得够了,受不了了,再也不想看第二次了。   他明明是在心里这么发誓的,可是……   “对不起,对不起……”浮尧低声地念叨着,他红着眼眶伸出手隔空勾勒着花梅令的轮廓,“别哭了,替我活下去吧!我会一直爱着你,等着你,即便百年之后……”   苦海禅师看着他慢慢地叹了一口气,“安心吧,战盟主答应你,只要你愿意回山洞中便撤回追杀令,至于花庄主,他自然会保护周全的。”   浮尧点头,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办法了。黑煞和白抚已经不在花梅令的身旁了,而花梅令又树敌无数,早晚会落得被人追杀的下场。亡命天涯的滋味他体会过,已经没必要让花梅令再体会一次了。那么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寻求战天下的帮助。   战天下是花梅令的父亲,他自然放心,而战天下的条件也很简单——这场闹剧该收尾了。   浮尧正打算离去,山下的花梅令忽然动了起来。他站起身踉跄着走到了武林盟这边,一路走到了东阳白凤的面前。   他这一转身孟三千忽然注意到他手中的匕首,顿时瞪大眼睛喊道,“这匕首你从哪里得来的?!那是我娘送给我爹的信物!”   花梅令却不言,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东阳白凤,东阳白凤从没见过花梅令如此失神的模样,他拿过那纸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九色琉璃珠,遇血即溶”几个字,顿时心中百转千回。   孟三千见没人理他便又叫道,“我在问你话!你从哪里得来的?!”   战天下皱起眉,“够了!那是我送给晓静的。”   “无论是谁送给谁的,告诉我为什么它会在这!”   他们吵着却都没有发现花梅令已经踉跄着走到了悬崖边,他佝偻着背,站在了最后一个血印上,东阳白凤忽然惊叫一声,“花梅令!”   战天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上前一步,花梅令却忽然转过身喊道,“别过来!”   脚步硬生生地顿住了,少林方丈也看出了端倪劝阻道,“花庄主,人固有一死,你不要想不开啊!”   但与他相比战天下明显焦急得多,他高声喊道,“别站在那里!你回来!”   花梅令垂下眼睑摇了摇头,半响才一字一顿道,“生无可恋。”   四个字,字字如重锤一般敲进人的心坎里,连峨眉师太都动了恻隐之心。   “回来!”战天下又喊,可花梅令还是摇头,他又向后退了一步,顿时有几颗碎石子掉下了山崖。   战天下直觉得气血翻涌,连身体都在发抖,看着早就双目失去焦距的花梅令他忽然高呼一声,“逆子!你给我回来!”   这一声下去孟三千安静了,武林盟的人也安静了,似乎整个金陵山都安静了。   花梅令好像忽然被震醒了一般转过头看着战天下,漫天的飞雪花白了他的胡子,那张脸上再没了年幼时的严厉不知何时挂上了那么多道深深浅浅的皱纹。   花梅令忽而就跪下了,笔直地朝战天下跪了下去,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爹……”   碧柳山庄的人连忙趁机冲上去将他拖离了悬崖边,战天下这才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二十六年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便等着盼着这一声“爹”直到今日。战天下睁开眼,眼眶中闪烁着晶莹的液体,他看着跪在远处的花梅令,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他,眉清目秀,爱笑,爱玩,爱闹,偏偏被他逼成了这副样子。   何苦呢?他抬头看向金陵山顶的人影,到最后最爱他的人还是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明日结局,新文的文案还没有挂出来,但预计是网游+网配的甜文,虽然还要等一小阵子,(因为最近比较忙)但不会很久啦~还是希望大家能多多关注,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读者!谢谢! ☆、上路不回头   “你们在说什么……”孟三千已经傻了,仅存的那只手臂捂着自己的左肩,那流淌的鲜血似乎已经唤不回他的理智了。   战天下抿紧唇隐忍不发,一时之间似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孟三千转头望向花梅令,踉踉跄跄地走过去道,“你叫他什么?爹?”   花梅令低垂着头,他根本没心情去应付孟三千,尽管他能理解他的感受,但他真的已经没有多余的怜悯之心了,何况,这人是害死浮尧的凶手!   但孟三千还是不依不饶地问,“你为什么叫他爹?你说话啊!你告诉我!”他的声音十分嘶哑,到最后甚至已经破了音,可金陵山上只有漫天的飞雪,没有人理他。   “够了!”战天下终于开口,“看在他是你弟弟的份上,你就放过他吧!”   孟三千不说话了,他的表情很古怪,慢慢地转过头仔细地打量着花梅令,然后便像疯了一般扑到他面前也跪了下去,“你是我弟弟?你没死?你还活着?你不是筋脉……”   孟三千说到这忽然想起什么撸起花梅令的袖子捏碎了他手腕处的铁腕,没有一丝一毫的内力,就像他一直料想的那般。   他激动地伸手抓住花梅令的肩膀,“弟弟,你叫我一声哥吧!叫一声吧!这么多年我为了给你和娘报仇费尽心血,你叫我一声吧!”   花梅令任凭他怎么摇晃也只字不言,他真的没有任何心力去面对孟三千了。有什么好说的呢?事到如今浮尧已死,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我难道要感谢你这么多年的执着吗?笑话,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孟三千显然已经陷入了癫狂的状态,他用力地抓着花梅令的肩膀,手指几乎掐进了肉中,“弟弟,你跟我回白帝山吧!只要你叫我一声哥,我的一切都是你的!白帝教,这个江湖,你想要什么我都……”   他说到这忽然便说不下去了,北风依旧,而孟三千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泪痕,禁锢着花梅令的手缓缓地垂到了地上,他忽而把头深陷进臂膀中哭喊道,“可是我爱你啊!我爱你啊……”   是的,一直以来孟三千都对自己那从未谋面的弟弟寄托了无数的好感,他觉得复仇才是他活着的目的。可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心就变了,直到今天有人告诉他他的弟弟还活着,可他听闻却是痛不欲生。   “骗骗我吧!花梅令,骗骗我吧!我真的爱你啊……”孟三千的头已经垂到了地上,他就这么跪在花梅令的面前,微微低头便看得见。   花梅令看着他忽而觉得无比讽刺,所有人都一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无论是他亦或是孟三千,如果早积点德,也不会有今天的伤心欲绝。   但现在怪罪他根本没有任何的用处,那毕竟是一直爱着自己的亲人,花梅令看着痛哭流涕的孟三千,况且他已经得到了最大的惩罚。   孟三千哭着哭着,终于失血过多失去了意识,他的五指已经流出了鲜血。   战天下高声道,“我下令!剑宗神刃缉拿白帝教孟三千有功,即日起撤回追杀令,追加武林功臣,立衣冠冢以示后人!”   金陵山上,浮尧听到这番话闭上了眼睛转过身,风中似乎还听得到花梅令的哭声,融化的飞雪就像他的眼泪般冰凉,浮尧舔了舔落在唇边的雪,就想吻到了那个人,终于安了心。   “走吧!”浮尧开口,这一声无比深沉,不知承载着多少情愫,他就这么慢慢地离开了。   苦海禅师看着他的背影问道,“这就走了?不再看一眼了吗?”   “不用了。”浮尧停下来仰头望着天,漫天的大雪中依稀听见他低声道,“多看一眼,也无缘相守,少看一眼,也决不会忘。”   那个他第一次爱便如此之深的人,早就被他装进了心里,世间万物都是他们的点点滴滴,即便轮回转世也够他相忆一世。   苦海禅师叹了一口气,转头,山下的花梅令已经晕倒在了地上,最是无情人,最是多情心,只叹天道不公,有的人生来就被写好了命数,有情人总是今生无缘。   十日后,剑宗禁地。   是夜,山洞前亮着两个火把,洞门大敞四开着,浮尧站在洞前,他的面前是苦海禅师和战天下。   战天下看着浮尧心情十分复杂,本来光是对付发疯的花梅令他便已经心力交瘁了,可此时看见浮尧那遥遥望向碧柳山庄方向的目光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毕竟是深爱着自己儿子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的立场是相同的。   “他怎么样了?”浮尧问。   他没有提花梅令的名字,不是不想提,而是提起来便会痛。   “很好,已经睡下了。”战天下答。但其实,花梅令直到他临走时还在折腾,不吃不喝醒了便要往金陵山跑。最后不得已战天下只得命令应飒守在他房中,只要醒了便点了他的睡穴让他再睡过去。   几天来只有趁着他睡着时勉强灌了些稀粥吊着命,花梅令从小便筋脉寸断,身子骨本就比一般人弱一些,战天下每日看着他那惨白的睡颜忽而有种他甚至会比浮尧更早一步离开的错觉。   浮尧点了点头,他的手中攥着一把扇子,那是他临来前唯一要求带上的东西,娟白的布,怎么看都不算上等货。但从刚刚开始他的手便下意识地摸着扇柄,一次又一次,就像他的目光,总是频频望向某个方向。   苦海禅师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他其实很想开导一下浮尧,让他看开一些,但他却开不了口。这份真挚的感情,恐怕这两人都拼了命的希望彼此的羁绊能再深一点,即便是痛苦的,但苦海禅师忽然觉得这样很好,这样的感情根本没有劝阻的余地。   “我走了。”又是这三个字,然后浮尧便真的转过身再无一点犹豫一步步地走进山洞。   战天下的亲信弟子将剑宗碧玺□□凹槽中,这上千年的石门又吱哟吱哟地合上了,就像一年前它开启的那一天一样。还是那惊人之姿,只是那时冰冷的眸子已经染上了眷恋,他站在门口,身影在石门后越来越窄,没有人知道那石门后面是怎么样的暗无天日,又将是如何的痛苦余生。   战天下看着他忽而开口喊道,“谢谢你!”   石门“咔”的一声合上了,空荡荡的禁地只剩下外围的锁链,十米一桩,迎着风啪啪应响。   战天下闭上了眼睛,苦海禅师安慰道,“不会很痛苦的,他没有几天的寿命了。”   “正因如此,我才希望他至少能在花梅令的身边呆到最后,只是……那是不可能的……”   “我见君,君不见我,岂不更痛苦伤神?”   “大师说得是。”   处理完这边的事,战天下便连夜快马加鞭赶回了碧柳山庄。可一进门应飒便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喊道,“师傅不好了!小师弟不见了!”   战天下皱起眉,他这一路上都心神不宁,一回到府上便听到这种事,顿时发了脾气,“我不是让你看着他吗?!他一个没有武功的废人你能让他在你眼皮子地下溜了?!”   “弟、弟子不知,一个时辰前师弟醒过来忽然说想要吃饭,弟子一时开心他终于愿意吃东西了,便跑到厨房去叫,结果……结果回来他就不见了。”   “废物!”战天下瞪了他一眼又拉来看门的弟子,却没有一个人看见的,那弟子还颇委屈地嘀咕着,“花庄主那么聪明,我们哪是他的对手啊……”   “你还狡辩?!拖下去门规处置!”战天下吼了一声便连忙跑出庄跨上马,应飒也跟着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应飒问道,“师傅可知他去了哪里?”   “他还能去哪里?!”愤怒的声音让应飒住了嘴。   金陵山的半山腰有一处平地,此时那地上坐了一个人,金陵山的雪似乎一直没停过,那满地的积雪早就覆盖了当日的血迹,但花梅令还是轻易地便找了那里,坐到了那血迹旁边。   他面对着石壁盘着腿,石壁之上是两排刚劲有力的字,一刀刀刻在石壁上,不知用了多少力气。   北风呼啸而过,又到了年关,今天正是腊月二十七。   “腊月二十七,是你的寿辰,我给你带了酒。”花梅令打开手中的酒坛放在面前,他说完这句话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腊月二十七,浮尧三十岁的寿辰,就算那日他没死,此时也到了生命的终点。   “我从没有这么绝望过,”花梅令看着石壁上的字,“我从没想过,你却让我体会到了。还记得你对我说,‘云想衣裳花想容,心悦君兮君不知’,此时倒是轮到我对你说了。”   “其实我……”他顿住了,勉强控制住眼眶中的泪水,“我不想来看你的,如果我不是这么没用就好了,如果我不是那么没用,你也不会至死都在为我操心。”   “其实我想跟你在一起,真的,你怎么没带我走呢?你如果真的那么喜欢我,能不能自私一点留下我?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有没有武功,被多少人追杀都无所谓,虽然逃亡的日子很累,但我至少比现在更像一个人……”   他说完这些便不再说话了,而是久久地坐在积雪中仰头看着石壁,风吹的他的耳垂红红的,那漂亮的十指已经冻僵了,又红又肿,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凝望着石壁上的字,每一笔每一划似乎都要深深地刻进心里。   战天下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连绵的飞雪积在他的肩头已经有小半指那么厚,但他却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早就失去了知觉。   应飒撇过头不愿看见这样的场景,他的心脏受不了,但每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便又忍不住去想,连他都受不了,那他这个从小便体弱多病的小师弟又是如何受得住的呢?   腊月二十七啊,战天下也知道这一天的,那个为了平息众怒,用生命换来花梅令安宁的人此刻是不是已经在那荒凉而潮湿的山洞中闭上了眼呢?   不知道他临去那个世界之前有没有来看花梅令最后一眼,是不是终于放下了心了无牵挂了呢?又或是幻化成了无法往生的幽灵也同他一样在注视着这个背影呢?   但至少,放过他们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没完呢!明天还有一章呢!   千万别放弃治疗啊!! ☆、有情终眷属      五年后,梅令山庄。   月明星稀,梅令山庄穿过几个黑影,那个黑影一路跑到了厢房门口,四处望了一眼便推门进屋。屋内漆黑一片,他踏着碎步手中的剑泛出银晃晃的光芒,下一瞬猛地朝床榻上刺去。   毫无刺中感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可就在这时屋外却突然亮起了火把,厢房的门被打开,一翩翩公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哗地展开扇子笑道,“朝凤教倒真是当我梅林山庄好欺负,几次三番来行刺,我花梅令这么多年没有武功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花梅令,你不要太得意!赶快把我教的东西还回来!丰泽我朝凤教一定与你血战到底!”那人喊道。   花梅令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转身便离开了。簇拥着他的梅令山庄弟子一起朝那朝凤教教徒冲了过去。   尽管对方是朝凤教数一数二的高手,但花梅令还是没有担心,奇门布阵,连当年的战天下都是败在这一招上失去了左眼,区区一个朝凤教这种不入流的小帮派又算得了什么呢?   梅令山庄多年来手中攥了不知多少门派的情报和秘密,本来他们一直摸不清花梅令的身手才没有行动,但自从五年前爆出花梅令早就筋脉寸断的消息,来找花梅令麻烦的人便断断续续一直没有停过。   出了门一个守卫打扮的男子便跑到他面前道,“庄主,孤城主和任大侠求见!”   花梅令点头,那守卫立刻抬头甜甜地笑了,竟然是昔日花梅令的男宠小桃。   五年前,花梅令遣散了梅令山庄的男宠,但还是有些顽固地要留下来陪着他的,最后便被他扔到了总管那里都训练成了密探和守卫。说起总管,还是当年黑煞手下的一名暗卫队长,如今转明接了白抚的班。   这一天是大年初一,花梅令紧了紧雪貂大氅踩着积雪到了大堂,大堂中东阳白凤正站在正中央的画像下,画像上画的是一个白衣男子,他执剑而立英姿飒爽,长长的头发层层叠起垂在地上,衣袂翩翩似云端仙子。   花梅令一进来便带了一身的寒气,东阳白凤见他进来打趣道,“相见花庄主一面可真不容易,我和谦雪都来拜访三次了。”   花梅令拿着扇子笑眯眯地道,“正所谓无三不成礼,孤城主的心意本庄主算是感受到了。”   东阳白凤大笑起来,谈笑间转头朝任谦雪使了个眼色,任谦雪立刻会意拿起放在桌上的盒子。   花梅令看着他们的互动,心中有些羡慕。这几年来东阳白凤和任谦雪形影不离,他们之间的事江湖上几乎人尽皆知,但他们的感情依旧很好,连默契也越来越深。   东阳白凤没注意到花梅令眼中的羡艳,只是拿出盒子中的一副青花酒杯,“这是我和谦雪的一点心意,另送了二百坛屠苏酒已经转交给了总管。”   花梅令笑着收下了,“孤城主年年都这么客气本庄主哪里好意思?只可惜鄙舍简陋也没给两位准备什么礼物。”   东阳白凤又是笑,笑到最后拍了拍花梅令的肩膀道,“年年如此,本城主都习惯了。”   这几年东阳白凤经常会来看他,任谦雪也会来,但大多只是坐在一旁不说话。这样的场景像极了当年东阳白凤闭门不出时经常上门的自己,只是这次角色完全调转了过来。   花梅令适应不了别人的怜悯,便一直不肯回礼,东阳白凤也知道,却从没在意过。   两人又聊了一阵,东阳白凤便要走了,花梅令一路送他们到门口,屋外月色正浓,天气似乎也没那么冷了。看门的小童为他们打开门,东阳白凤道,“那今日便告辞了。”   任谦雪:“告辞。”   “慢走。”   东阳白凤点头抬脚便要迈出门槛,可这脚抬起来却没有落下去,因为门外密密麻麻的摆了一街的酒坛,连延数里足有上千坛。   东阳白凤有些尴尬,没想到这次来会正赶上这事,因为他们都很清楚,送酒的人是孟三千。   五年来每逢新年孟三千便会偷偷送来酒,从不进门,从不打扰。白帝教这几年确实安分了,甚至只有在大集时才能看见白帝教的弟子下山采购一些衣服。   花梅令看着遍地的酒坛,月光下泛着潋滟的光,他抿了抿唇开口道,“叫大家来分一下吧!喜欢哪坛拿哪坛。”   “是。”那弟子应了一声便欢快地跑开了。   东阳白凤笑了,花梅令和孟三千的事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开口,无论花梅令摆出什么样的态度,他都能理解。   “那我们便走了。”东阳白凤说完带着任谦雪一路飞远了。   大年初七,花梅令赶到了金陵山,五年的风雨经霜,石壁上的字早已不如当年清晰了。花梅令踏着雪坐到了悬崖边上,双腿垂在悬崖下面让人不禁为他捏一把汗。   这些年他似乎过的很好,逍遥自在谈笑风生。每年也依旧会到洛阳去听琴艺比赛,只是现在琴艺比赛取消了,换了一个说书的,说的是剑宗神刃和梅令山庄庄主的故事,其中缠绵悱恻爱恨纠葛,花梅令就像在听笑话。   应飒曾经问过他,“如果你能重来一次……”   话还没说完花梅令便先摇了头,“如果能,我会先杀光所有人的。”   这世间最可怕的便是规矩,浮尧便是死在了这些规矩之下,武林道义、江湖侠义,一个个虚张声势的名号嘴上说说也就罢了,却就这么害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花梅令忽然就自由了,没有人管他,也没有什么人跟他作对,江湖上再有趣的事也勾不起他的兴致,那个一贯唯恐天下不乱的花梅令似乎凭空消失了。   花梅令每年都会来这,看一看便走了,可今年他却不打算走了。他想留在这里,在石壁下盖一间小茅屋就这么度过余生也好。其实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花梅令这么多年慢慢体会到,只是在这里他最安心。   “爹爹,你看,又是那个大哥哥。”随父亲上山的小女孩欢快地拉了拉父亲的衣袖,“爹爹,大哥哥为什么每年都来这里发呆?”   “是睹物思人吧……”一声哀叹从身后传来。   “什么叫睹物思人?”   “就像爹爹想与你娘同生共死,每年都要带你来你娘的故乡看看一般。”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花梅令却慢慢转过头,“故乡……”他忽然想去剑宗看一看了,看一看山洞,看一看浮尧生长的地方。   大年初十,花梅令赶到了剑宗禁地。剑宗自从宗主和神刃过世后便越来越不景气,信任宗主胆气有余才干不足更是让剑宗止步不前了。   剑宗禁地已经变成了一片荒地,只剩下那十米一根的木桩连着铁索在风中啪啪作响。   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叹息,“花庄主是猜到了什么还是来缅怀旧人的呢?”紧接着一个空翻的声音,苦海禅师忽然立在了他的身后。   花梅令摇摇地看着山洞的石门道,“我知道他在里面。”   苦海禅师眯起眼,仔细地打量起面前的男人。   花梅令勉强勾起嘴角道,“但恐怕已经是一堆白骨了,不,是一定。”   “花庄主从何得知?”   “我当年也以为他死了,可某一天我忽然想起来,将死之人怎么可能在石壁上刻下那么刚劲有力的字?更何况以浮尧当时的武功恐怕很难做到这一点。后来我便想通了,定是我当年送给战盟主的神功丹让他暂时冲破瓶颈恢复了武功,但既然扯上了战盟主,那浮尧私下里必定与他有所交易,最有可能的结果便是他又回到山洞里了。”   “花庄主果然心思缜密,聪慧过人。”   花梅令却摇摇头不说话了,可他当年被痛苦充斥了大脑,等想清楚这些时早就过了浮尧三十岁的寿辰。不知他是带着怎么样的表情离开的,有没有在空无一人的山洞中想起自己,是不是现在一墙之隔,石门的那一面便是一具尸体。   “花庄主如此担忧,何不进去看看呢?”苦海禅师忽然提议,他伸出手,手心之上赫然是剑宗宗主代代相传的碧玺。   花梅令顿时惊了,他看着那碧玺仿佛看到了恐怖的噩梦,但同时他的目光却又不可自抑地带上了点点亮光。   “为……为什么?”   “老衲与战盟主有过约定,若是有一日花庄主你找到了这里,便将这碧玺交予你,届时是生是死都随你了。”   花梅令的内心忽然泛起波澜,一是对战天下的感动,一是对浮尧的期待。尽管后者很明显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可他还是期冀着,希望打开门能看到那个人,亦如当年他煞气逼人地走出来。   颤抖着手接过碧玺,走到山洞前嵌入,石门“轰轰”地响了起来慢慢地开启了一道小缝。花梅令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他从没这么胆战心惊过,脆弱的仿佛只要一点不对劲的气味都能打碎他的希望。   石门全部打开,里面黑漆漆一片,花梅令忽而壮起胆子拔下碧玺一步跨入洞中。没有了碧玺的支撑石门很快便又“轰轰”地关上了,苦海禅师看得目瞪口呆最后不得不仰天长叹一声,“天意啊,这都是天意!”   那是打开山洞唯一的钥匙,而花梅令却带着它进了洞,很明显,他根本就没打算出来,无论浮尧是生是死他都决定一直呆在里面度过余生。   花梅令进了洞好一会才适应了漆黑的环境,这里阴暗潮湿与五年前他和浮尧进来时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花梅令凭借着记忆向前走,他已经想好了去哪——石室,埋葬了无数剑宗先祖的地方。   花梅令曾经来过这里,所以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遍地的白骨,这次过来也便分外小心翼翼,他点开火折子却突然愣了,本应满是白骨的石室分外干净,连一根骨头都看不见,他分明记得自己上次来这里时尸骸还多的让人落不下脚。   花梅令愣了,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种可能,那是他想都不敢想即便耗尽生命都不敢去奢求的愿望。   他顿时转过身拔腿便跑,漆黑的山洞让人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花梅令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跑向山洞的深处,因为只有那里隐约透着光。   那光很弱,是淡淡的月光。浮尧曾经说过山洞中也不是一丝光都进不来,只是石壁层层遮挡,能透进光的地方屈指可数。   眼看着接近那淡淡的光,花梅令却又突然害怕了。如果那些尸体是浮尧临死之前收拾的呢?如果转过这个弯看到的是一堆白骨呢?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自作多情呢?   花梅令受不了,他真的受不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心力去承担浮尧再死一次的打击了,他停下来靠在石壁上,明明只差一步却说什么都不愿迈出去。   忽然里面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十分微弱但却惊的花梅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瞪大眼睛似乎已经忘了该做什么,只是竖着耳朵使劲的听。   “吧嗒”又是一声响。   明明那么小,却好像一把刀子豁开了阴霾的天,腿不受控制地迈出一步,转过石壁眼前豁然开朗,连花梅令的双目都亮了起来。   那是一片空地,透着细微的月光,还有一片死水泛着银光。这里似乎是山洞中唯一生长着活物的地方,地上还长着几棵老树,但早已经掉光了叶子,地上是无人清理的落叶。   一个人就这么背对着他蹲在树下,短短的头发,破烂的衣服。他伸出手捡起地上枯黄的树叶在水中洗了洗然后放进嘴里,吧嗒吧嗒地嚼碎了。   他吃的很慢,手还在翻找着下一片能吃的叶子,熟悉的身影就这么蹲在树下,连他来了都没有发现。   花梅令忽然捂住嘴无声地哭了起来,他蹲在地上,牙齿咬住手腕才让自己没有发出声音。   那人瘦了很多,连身上穿的都还是五年前临走时那套衣服,只是早就已经破烂不堪了。这洞中阴冷的厉害,他连件御寒的衣服都没有,张开嘴便冒出一圈白气。放眼望去这山洞中只有两棵树,一颗已经枯死了,另一棵是这人活下去唯一的食物。   “浮尧……”花梅令哽咽着开口,可他早已泣不成声,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见,但他很清楚,如果是昔日的浮尧不要说他站在这里,早在洞门打开的时候便应该已经察觉到了。   他能活下来只有一种可能,便是他吃了当年自己给他的那颗化功丹。可是,不是已经被他扔了吗?他不是宁远死也不愿意失去一身的武功吗?   “浮尧!”花梅令终于受不住了哭喊出声,那人的身影一顿,半响才僵硬着身子转过来,还是那张脸,双颊却像他们第一次相见时那样凹陷。那双呆愣的眸子在看清面前的人时骤然放大,他几乎傻了,慢慢地站起身却拄在原地呆若木石。   花梅令起身跑了过去,一把扑进浮尧的怀中,伸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紧的几乎听见了骨头在“咯咯”的响。   浮尧的身子在剧烈的颤抖着,抖得厉害,都得花梅令心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但很快浮尧便忽然推开了他喊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出去!要是被人发现我还活着你就死定了!我现在武功尽失根本保护不了你!”   果然如此,花梅令满面泪痕,即便是过了五年再次重逢浮尧首先想到的还是他。   “不!我要跟你在一起!”花梅令拼命地摇头。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浮尧强忍住想再看花梅令一眼的冲动转过了头。   “你不想也没有办法,山洞的门已经关上了!”   “什……什么?”浮尧怔住了,他似乎忽然又绝望了,转过头便看见花梅令手中的碧玺,他顿时又激动了起来,“你怎么可以……快出去!门口一定还有人等在那里!让他去通知战天下想办法!”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洞门除非碧玺否则谁也打不开,而现在洞门已经关了,碧玺在我手上,这门打不开了。”花梅令残忍地说完最后一句话,浮尧却已经目光涣散了。   “你怎么能进来!”浮尧抓住他的肩膀吼道,“你留在这里要吃什么穿什么?你要怎么活?!你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去吗?”   花梅令不说话了,他看着浮尧,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半响才伸手指了指地,“就吃这个。”说完,还没等浮尧反应过来他便忽然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一把树叶胡乱地塞进嘴里。   “你做什么!”浮尧连忙去掰花梅令的嘴,花梅令却一把推开他,他的眼睛已经哭红了,月光下就等着那双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口中的树叶塞的实在太多根本嚼不动,涩的舌头发麻,异样的味道让他差点吐出来。   浮尧看着他,树叶早就刮伤了花梅令的嘴唇,混杂着鲜血,就像他通红的眼睛。那怒视着自己的双目充斥着痛恨和不干,花梅令想说话,但到底还是一张嘴就吐出了一口嚼烂的树叶。   “我想和你在一起,死都要在一起。”   浮尧终于忍受不住了,捧起花梅令的头便吻了下去,舌头几乎要探进喉咙的最深处,颤抖的手指紧紧地嵌进花梅令的胛骨中。   从刚刚开始他便想这么做了,这五年来他在暗无天日的山洞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花梅令,就像是他的光,他的解药,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拼命的活下去。   将人紧紧地抱在怀中,浮尧道,“我明明知道不应该心软的,跟我在一起会毁了你的。我明明知道不应该抱有期冀,可偏偏每日都在期待着今天的重逢。”   “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安心去死的,可就在我临死之际,躺在这山洞中却突然疯狂的想你,想抱着你,想看看你,想跟你说说话,那时我才发现我有多么想活下去,我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这五年来拼了命也要活下去。   我失去了武功,我怕有一天你进来我没有发现,你看见石室里的白骨以为我已经死了便放弃了,我怕有这么一天我却没有见到你。便收了所有的尸体,每日坐在洞门前等着你,我真的……“   后面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花梅令直接揽过浮尧的脖子又吻了上去,唾液相连,两人的身体缠的紧紧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真切的体会到这来之不易的重逢。   两人就这么纠缠在一起,耳鬓厮磨,喃喃低语。他们说了很多,关于以前,关于分离的这五年,快乐的、痛苦的、难以启齿的,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就好像再不说便没有机会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中突然响起一阵咚咚的声音,而且就在他们身旁,花梅令问道,“什么声音?”   “不知道。”浮尧抱紧了他,眉头紧锁。   这阵噪声越来越大,仿佛是从地下传来的,到最后突然“咚”的一声巨响,一个洞竟然赫然出现在了离他们不远处的地上!   花梅令已是目瞪口呆,但更令他惊讶的还在后面,几个人竟然从洞里爬了出来,其中一个看见他俩就跪了下来,“花庄主,神刃,吾等奉教主之命挖凿此地道五年,请您跟我们离开。”   “你说教主?”花梅令问,无论如何他认识的能想到的教主就只有一个。   “在下白帝教弟子。”   花梅令和浮尧相视一望,了然了。   两人在那弟子的带领下钻进地道,这地道深的很,又崎岖蜿蜒,似乎是为了避开坚硬的石壁拐了不少弯,几人走了不知多久才重见天日,花梅令爬出地道一看,竟然只不过是这山洞的后面而已。   花梅令正在惊叹一转头却看见了月光下立着一个人影,他忽然闭上了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因为那人是孟三千。   孟三千看了浮尧一眼便又看向花梅令,这次他看了很久,久到花梅令脚都麻了,他才开口道,“百令山脚下有一处树林,或许很适合你们。”   花梅令一顿,许久才说:“谢谢。”   孟三千没有在说话,而是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花梅令最后看了他一眼便拉起浮尧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你终于相信我一次。”孟三千看着两人的背影低低地苦笑一声,似哀叹。   第二日,碧柳山庄突然放出消息,战盟主的儿子花梅令因思念成疾,自缢而亡,享年三十岁,七日后入葬金陵山。   而就在这边办着葬礼时,住在乡下的白抚忽然收到了一封信,“庄主已故,兄弟犹存,百令山脚,望君重逢。”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想到这一章会有这么长啊!!!!不过看在正文终于结束的份上,大家就将就着看吧。。。   明后两日有番外,主要是我觉得都这么虐了再不给个甜甜的番外大家都没感觉到哪里HE了……   所以一则是花神的,还有一则就是要求给孟三千加戏的心里独白……   我真是不作不会死,好好的让孟三千表什么白呢,我这么懒得写番外的人,嘤嘤……   不过能让大家更理解我文中的爱恨纠葛也算好事,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明天见啦~   (PS:匆忙码到1点,可能有检查不周的地方,如果有错别字望大家指出来,谢谢~O(∩_∩)O~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